【歸來】

    時宛孜在確定了來人是江昀野後,就沒了半分掙扎,任由對方將自己這樣緊緊地抱在懷中。

    她能感覺到現在禁錮在自己腰間的那雙手臂纏得很緊很緊,像是恨不得要將自己揉進跟前的人的身體裏一樣。

    時宛孜能體會到江昀野此刻的情緒,她伸手拍了拍江昀野的後背,像是帶着幾分安撫的意味,“怎麼了?你怎麼忽然回來了?”

    她記得昨天吳佩妮還說村子裏的路都沒有通呢,沒想到今天在外面的江昀野忽然就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江昀野也是在現在真真切切地抱住了眼前的人後,這才覺得自己那顆一直懸掛在半空的心才落回了原地。

    前幾天他在得知魏安縣也下了暴雨後,聯繫上瘦子。瘦子倒是很守時,第二天的時候主動聯繫上他,告訴他縣城裏的人已經去疏通道路,很快就能進村子了。

    但這也能從側方面說明,村子裏是出事了。在山裏的村子,遇見了極端暴雨天氣,可能遇見的自然災害就多了。

    江昀野人還在深市,但是心早就已經飛了回來,根本待不住。

    所幸的是單位的考察已經結束,上面的意思本來是想要讓他們在休息兩日再離開。畢竟出差就不是一件輕鬆的活兒,領導們也是很通情達理的。

    但是不論是江昀野還是張程,都火急火燎地趕回來。

    江昀野是坐了二三十個小時的硬座回到西海市,然後又馬不停蹄上了中巴車到縣城裏。

    他到了縣城,已經有兩天一夜沒有閤眼了。就算是在火車上,江昀野也睡不着,就這麼強打着精神回村子。

    他其實剛到的時候, 通往村子的路都還沒有挖通,但比較幸運的是,這下了一週的大雨,終於有停下來的跡象。江昀野直接跟縣城裏來的這一羣人一起開始幹活兒,就想要早點把這山體滑坡阻斷的路給挖通,自己可以早一點回村。

    所以,當江昀野出現在門口時,完全就是一副誰都認不出來的泥人模樣。

    當時宛孜聽完江昀野說完這一路上的經歷時,抱着她的人到現在都還沒有鬆手,好像這樣一鬆開,時宛孜就會不見了似的。

    時宛孜聽得感慨,她沒有過幾天幾夜不合眼披星戴月趕路去見一個人的經歷,但是在聽着江昀野說完後,她只覺得心頭漲漲的。

    “我就在這裏,又不會跑,你着什麼急呢?”時宛孜輕聲說。

    這話換來的是江昀野更加用力的雙臂。

    “我怕出事。”片刻後,江昀野這才低着時宛孜的發頂開口。

    原本在外面的時候,他對暴雨帶來的災害還沒有個具體的體驗,但是就在江昀野從縣城回村子,在外面幫忙一起挖路時,卻看見了被上游的山洪帶下來的屍體時,就在那一刻,江昀野就有些繃不住了。

    他認出來了那張臉,即便是這些天已經被洪水泡的發白發脹,但是他也認出來了這是他們村子的人。

    江昀野手腳發軟,他沒有親眼看見完好的時宛孜之前,那顆心都一直被緊緊地勒在半空,難掩驚慌焦急。

    他心裏是真的後悔。

    如果不去西海市,如果沒有出差,他就一直能陪在時宛孜身邊。就算是出現現在這樣的極端天氣,他也能在時宛孜身邊,守着她,確保時宛孜就在自己眼皮底下,他好歹能護着對方,絕不讓時宛孜出事。可是,他在危險的時候沒有在時宛孜身邊。

    江昀野現在都還能想起來自己剛纔在看見時宛孜從地窖裏出來那瞬間,自己是什麼心情。

    那種難言的喜悅和激動,讓他差點失控。

    他都不知道自己這些天究竟是怎麼過來的,分明已經幾天都沒有睡覺,但是就是沒有丁點睡意,像是已經設定好的機器,只管做事,完全感受不到自己是在做什麼。可能在剛纔親眼看見時宛孜的那瞬間,江昀野才覺得自己好像活了過來。

    時宛孜聽着耳邊傳來的江昀野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似乎感覺到說這話的江昀野的聲音裏帶着幾分不易令人覺察的顫抖。

    時宛孜心裏有些發澀,她想起來了之前自己跟吳佩妮說的那些話,如果江昀野在外面知道了村子裏下暴雨出事,指不定會怎麼着急。

    現在看起來,她的擔心一點錯都沒有。

    時宛孜忍不住放軟了聲音,她像是拍着小孩一樣,拍着江昀野的後背,“你看,我現在這不是好好的嗎?你別多想。”

    江昀野“嗯”了聲,但還是沒有要在這時候鬆開時宛孜的意思。

    “我在外面的時候,看見了村子裏的人的屍體……”江昀野低聲道。

    時宛孜聞言,渾身一僵。

    這一次,倒是輪到了江昀野拍了拍她。

    時宛孜就在江昀野的懷中,她剛纔一瞬間的敏感,江昀野自然覺察到了。

    “對不起,我不該說這些。”江昀野以爲是自己剛纔的話把時宛孜嚇到了。

    時宛孜其實覺得還好,她早就有了準備。被山洪捲走的人,多半都是這麼一個結果。

    但也是因爲江昀野這話,讓她知道了他在外面這段時間都是怎樣擔心。

    “我沒事,我只是沒想到你遇見了……”時宛孜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語言,然後問:“是王叔他們嗎?”

    江昀野看見的的確是老王家的人,但聽着時宛孜這意思,“他們?他們一家都出事了?”

    時宛孜在江昀野的胸口處點頭,“就是一天早上,山洪忽然爆發,他們一家人裏,就只有王家嬸子和王招娣兩人沒有在房間裏,其餘的人都被沖走了。”

    江昀野不由又將時宛孜抱緊了兩分。

    只是從時宛孜的描述中,他都能想象到那一瞬間的兇險。

    兩人都被對方帶來的消息震撼了,忽然都沒有再說話,只是這麼安靜地抱着彼此,像是劫後餘生的互相撫慰。

    片刻後,還是時宛孜最先受不了。

    她本來就很敏感,對氣味也很敏銳,最近江昀野坐了幾十個小時的火車,加上幾個小時的中巴車,然後還在山路上待了那麼長時間,渾身都帶着一股複雜的味道。

    時宛孜直接伸手推了推江昀野,很是直白道:“不如,你先去洗個澡?”

    就這一身味道,抱了她,她現在都準備去重新洗一洗。

    本來還有些凝重的氣氛,經過時宛孜這麼一打岔,倒是變得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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