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愛相殺。”慕斯晨脫口而出道。

    唐朝聞言,閉起的鷹眸漸漸睜開,他潭底那抹極深的戾色,掩在路燈忽明忽暗的光影中,男人側過頭,神情自若道:“什麼意思?”

    慕斯晨並不知道唐朝存着什麼樣的心思,她只以爲他是簡單的好奇問問,“王叔跟我爸相識近30年了,他們倆就屬於互相看不慣對方,但真出了什麼事,又捨不得對方落難那種。”

    先前慕氏遇到金融危機,慕家面臨破產,王總也曾鼎力相助,奈何缺口實在太大,王總無能爲力,若非唐家出面,這事誰都鎮壓不下來。

    以前慕宏江對王總也明裏暗裏幫襯不少,不過兩人性子都犟,日子風平浪靜後,又會忍不住暗自較勁。

    唐朝聽完,眼角迸出的那襲凜寒閃逝即退,他未再多說什麼,俊臉轉至另一邊,重新闔上了眸子。

    奔馳小粉行駛到一半,唐朝似乎是睡着了,男人褲兜裏的手機響起時,他表情明顯不耐,一雙墨瞳掀開,裹挾着慵懶的牀氣,唐朝擡起修長的手指揉捏了下發脹的太陽穴,緩神幾許,這才摸出電話,他掃了眼來電顯示,手機貼到同慕斯晨相反的另一邊,“說。”

    唐朝就說了這麼一個字,直到掛斷電話都沒再開過一次口。

    慕斯晨趁着等紅燈的功夫,視線只是無意間瞟了一眼內視鏡,剛好看見男人一對鳳目危險的淺眯起來,橙黃的路燈光線透過擋風玻璃落在他俊美不凡的眉宇間,唐朝潭底陡然凝起的那道狂狷,令他整個人彷彿置身於最陰暗的恐怖地帶。

    慕斯晨以爲是自己看錯了,他的眼神兇悍而犀利,似有冷絕的殺意顯露,她不確信地又偏過頭瞅向他,唐朝的視線正好敏感的迎過來,有型的薄脣還微微彎着一抹淺淡的弧度,“怎麼了?”

    男人嘴角的邪笑肆意張揚,依舊是那副吊兒郎當作派,同平時無任何差別。

    慕斯晨神經一陣鬆懈,回過頭去,“沒什麼。”

    唐朝點了按鈕,將倒下去的座椅擺正,他取下領帶上那枚夾子隨手丟向面前的副駕臺,再一把扯鬆掉領帶,“你先送我去個地方,有點事,等辦完我再回去找你。”

    “噢。”慕斯晨從不喜歡多嘴過問別人的私事,“報一下地址。”

    二十來分鐘後。

    唐朝下了車,甩上車門,頭也不回的大步走進蒼茫的夜色中。

    慕斯晨側首望着男人修長英挺的健拔背影,他右手一顆一顆將西裝的鉑金扣解開,衣服散開後,露出裏面一件很襯他膚色的白襯衫,男人兩手插入褲兜中,近乎完美的菸灰色身形,隨着道路兩旁濃郁的林蔭樹,很快消失不見。

    這個地方離正榮府已經不遠,慕斯晨將車子在下一段路口調頭,踩着油門緊跟導航離開。

    一幢哥特式別墅的地下室內,老貓站在冰冷的鐵藝門外,只聽得走廊兩旁並排而立的手下都在不約而同喚着朝哥,他循聲望去,就見唐朝微微低垂着面龐,左手插着褲兜,右手的指間夾着根剛點燃的香菸,正一邊送進嘴裏猛抽,一邊朝這邊走來。

    老貓上前幾步,“老大。”

    唐朝輕擡起深沉的眸色,面無表情,淡道:“還撬不開嘴?”

    “這X嘴硬得很,再打下去就沒命了。”

    唐朝聞言,涼薄的脣瓣勾起冷笑,鼻腔裏有一抹灰色煙霧溢出,藉着頭頂水晶燈的光耀,籠罩住男人那張鐫刻絕美的臉。

    他吸了口煙,仰頭朝半空吐出菸絲,插在褲兜裏的左手,將那一邊的外套擋在身後,能瞧見裏面那件白襯衫被好看的紮在褲腰中,黑色皮帶冷酷而盡顯英俊。

    這樣的身材比例,只消往那兒一站,就如一尊精雕細琢的塑像般完美。

    唐朝一連抿了幾口煙,還剩半截的菸頭,被他指尖的勁道輕彈出去,男人邁開長腿時,一腳將地上那點腥火踩碎。

    把守在鐵門兩旁的黑衣人,畢恭畢敬替唐朝開了門。

    屋子裏很寬敞,燈光昏暗且沉寂着濃濃的血腥之氣,只見近靠辦公桌的一名穿着深棕色休閒服的男子,渾身是血的趴在地上,他右手大拇指的指頭都被人剁掉一根,汩汩鮮血流了滿地。

    男子呈半昏半醒狀態,見到唐朝進來,他只是無力的掀了掀眼皮,發白的嘴脣微微顫動,即便再精疲力盡,也掩飾不了內心深處對唐朝的恐懼。

    唐朝拉過旁邊一張真皮座椅,優雅的坐定下來。

    他上半身前傾,手肘分別抵在兩邊大腿處,雙手在鼻尖前合十,男人大拇指撐起下頜,正用一雙邪魅又淡漠的眸子,水波平定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立在一旁的黑衣人,大步流星走上前,他鐵血冷麪的揪起男子的頭髮,讓他一張血肉模糊的臉,揚起來對準唐朝。

    男子迎視着唐朝脣角微彎的陰魅,他嚇地渾身瑟瑟發抖,瞳孔乃至四肢皆在不停顫慄,彷彿眼前所見之人,是厲鬼,是羅剎,是來自地獄最深處的惡魔!

    唐朝薄脣吻在自己合掌的虎口處,默得片刻,幽幽開口道:“趁我還能好好說話之前,你先仔細想想清楚,是誰讓你在我車上動的手腳。”

    男子半隻眼睛浮腫,鮮紅的血液順着眉心緩緩淌至眼瞼,他眯着一條縫,一張嘴,就有滿口血腥嗆出,“……真的沒有……三少,真不是……都是誤會……”

    唐朝勾着淺笑的神色未變,“不怕死的人我見多了,你喜歡耍着我玩兒是嗎?”

    “……這件事……真的跟我無關……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成。”唐朝一挑眉端,煞有介事點點頭,“夠種。”

    男子神思恍惚間,看見有人給唐朝遞了個托盤,托盤上擺放着一把黑洞洞的消音手槍,他取出彈夾,將子彈一顆顆嫺熟的推彈上膛。

    男子咬緊顫抖不止的牙關,他並不是懼死,怕的只是唐朝在玩槍時,明明周身已散出凜冽的陰狠之氣,可他舉手投足之間,卻依舊顯得雲淡風輕的氣質。

    這種人,高深莫測,最是恐怖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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