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斯晨醒來時，身邊的男人還在睡。
凌亂的牀單，保留着兩人昨夜的風雲殘卷。
唐朝赤裸着上身，單薄的被單堪堪蓋在腰間。背上，有幾道張牙舞爪的曖昧抓痕。
慕斯晨側過身，靜靜凝視着他壓在枕頭上的俊臉。
男人神情舒展，精緻的五官沒有醒着時銳利，他的脣瓣很薄，稍稍一抿就能看見弧度，脣峯棱角分明，延伸出脣部立體的輪廓線。
唐朝的相貌，完全取了李茯苓和唐湛天的精華，去其糟粕，父母身上所有的優點都湊到了這張臉上。
慕斯晨嘴角輕挽着，他本就該與鳳凰同飛，讓百鳥隨行。
而不是隻在籠中，鐵鎖加身，遍佈威脅。
她伸出右手，隔着半指的距離，虛空的撫摸着男人的眼瞼，到鼻，再到脣。
唐朝，我曾說過，如果你不推開我，我就不會離開。
對不起，是我食言了。
慕斯晨決然的掀開被子翻身下牀，她洗漱後早飯都沒喫就開車出了門。
路上，慕斯晨拿出包裏的手機，撥了通電話出去。
“……阿晨？”
男人的聲音，有驚喜，有猶豫，更多的，則是不確定性，“是你嗎？”
慕斯晨單手開車，一臉漠淡，“我們今晚見一面吧。”
對方沉默良久，似不敢相信，“爲什麼？”
“就去我們當年常去的那家店喫飯。”慕斯晨並未過多解釋，“你出不出來？”
唐淮知道，這是個圈套，慕斯晨恨他入骨，巴不得他能從她眼前永遠消失，又怎麼可能有那閒情逸致約他喫飯？
不過，男人依舊應道：“好。”
慕斯晨掐斷通話，心裏空落落的，趁着等紅燈的時間，她將整個上身匐在方向盤休息了會兒，待到後方車輛傳來催促的鳴笛聲，慕斯晨這才振作起精神，踩着油門加速。
唐淮的號碼，是她前兩天找藉口從楊琳那裏要來的，慕斯晨一早就做好了準備，眼看着快到公司，她又趕緊聯繫上孟淡。
“孟醫生，我已經準備好了，就在今晚，到時候，就拜託你了。”
孟淡知道她要做什麼，在那天慕斯晨去醫院找他之後，兩人還曾私下聯繫過一次。
他靜默半晌，忍不住道：“慕小姐，你確定……要走這一步？”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更好的辦法嗎？”慕斯晨反問。
孟淡一時語塞，他只是沒想到，這個女人會爲了阿朝，犧牲到這種程度。
停了停，孟淡把厲害關係再複述一遍，“慕小姐，慕斯晨，阿朝不是個普通人，他6歲就開始接觸泰拳，7歲散打，14歲就能憑一己之力徒手重傷強壯如牛的成年男性，你這樣孱弱的女人……搞不好，真的會死在他手裏。”
慕斯晨硃紅的脣瓣揚着抹極淡的淺笑，“孟醫生，我相信你。”
孟淡剛套上白大褂的身子頓住，做醫生多年，又到他這個地位，他早就聽慣了別人奉他爲神的詞彙，卻不曾有任何一句話，能如此刻這般狠狠重擊到他心裏去。
這互相爲了對方豁去性命的二人，真是夠了。
傍晚，處理完手頭最後一份文件，慕斯晨給唐朝發了條微信語音，藉口說要去見客戶，會晚點回去。
爲了‘躲開’唐朝布在暗中的手下，她還故意繞了很遠的路，心裏卻很清楚，自己不過是在演戲，演爲了去見舊情人，而費盡心思想要瞞天過海的戲碼。
趕去目的地時，唐淮早就到了。
寬敞明亮的餐廳特別安靜，平日生意興隆的場所，這會兒一覽無餘，很明顯被男人包了場。
唐淮坐在近窗的位置，那是慕斯晨最喜歡坐的地方，男人背對着門口方向，正面無表情的俯瞰外面的夜景。
阿坤站在很遠的角落，身邊帶了一衆訓練有素的保鏢，一看就是有備而來。
慕斯晨穿着一套黑色職業正裝，髮髻高綰，臉上巧妙的裸妝，十分恰當的將她容貌上的優點全部勾勒出來。
她踩着高跟鞋，信步走過去。
唐淮聽見地磚上的腳步聲，回過神，他沒有一下子轉頭看她，而是等着慕斯晨來到自己對面，看着她把提包放到桌上，拉開餐椅坐定下來。
男人拿過手邊的菜單，紳士的遞去，“你的口味變了，看看有哪些菜，是現在喜歡喫的。”
慕斯晨接過後，認真翻起來。
她全神貫注的盯着菜譜，耳垂上半指長的鉑金耳環，在燈光下閃閃發亮，襯出她一身的出塵氣質。
唐淮直勾勾注視她。
這是他回國以來，兩人第一次如此和諧的面對面獨處，即使唐淮明知這種表面的平靜是爲了迎接暴風雨的前奏，仍是甘之如飴的踏足她挖好的陷阱。
“隨便喫點，就來一份意麪吧。”少頃，慕斯晨合上菜單，順着光滑的桌案推回到他跟前。
唐淮在空中打了個響指，衝隨即過來的侍者吩咐道：“一份意麪，一份牛排，喝什麼？”
“隨便。”
男人想了下，“開瓶紅酒吧，要最好的。”
“是。”
侍者帶着菜單走後，唐淮伸手將藏青色的西服外套脫下來，掛到椅背上。
他裏邊穿着一件白襯衫，打着深灰色領帶。
唐淮這張俊容不似唐朝的那般招搖，他要更內斂深沉些，五官的棱角線瞧着硬朗尖刻，第一印象甚至是危險性十足的。
相較於愛笑愛開玩笑的唐朝而言，唐淮確實少了些鮮活之氣。
慕斯晨直視着男人自若的神態，“你怎麼不問問我，爲什麼突然要約你出來喫飯？”
“不用問，我知道。”
慕斯晨表情錯愕，“你知道？”
唐淮執起架在燭火架上的玻璃水壺，翻起扣在茶具裏的精小杯子，爲她倒了杯養身茶。
他皮動肉不動的輕笑下，一副看破一切的模樣，“如果我沒猜錯，唐朝待會兒就要過來了，是吧？”
黑釉瓷燒製的茶杯裏，熱氣騰飛，散在男人面前，像一層虛無縹緲的霧。
慕斯晨面上淡然，絲毫沒見心虛，“看樣子，你是有了應對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