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
慕斯晨心底一驚，她從未想過會是這樣的，“爲什麼要被綁？”
唐朝輕描淡寫，“發病了。”
他口氣輕巧，彷彿討論的不是自己親身經歷的事，而是別人的八卦。
慕斯晨強忍着鼻翼的酸楚，她極力控制情緒，沒讓唐朝瞧出半點異常。
“能跟我說說嗎？”慕斯晨保持笑顏，儘量在他面前表現出輕鬆的模樣，“說說你這些年的經歷。”
“有什麼好說的，都過去的事了。”
“我想聽。”她拉着他不依不饒。
唐朝薄脣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彎起，“就是出國第一年經常發病，打傷過人，後來就被綁了。”
慕斯晨暗自吸口氣，“然後呢？”
男人揉揉她的腦袋，笑了笑，“然後就治好了。”
慕斯晨根本不相信過程會這麼輕而易舉，她站起了身子，站到離他最近的地方，兩人的腿側幾乎是緊緊貼在一起，“你沒說實話。”
唐朝依舊勾着笑，眼底神色不明，“你想聽什麼實話？”
“你就是沒說實話。”
“難不成你想聽，我後來重度抑鬱，自殺未遂，差點死掉？”
唐朝的語調聽着像是一句玩笑，可慕斯晨卻放進了心裏，她拼命忍着快要決堤的淚水，顫抖着雙手去翻男人的手腕。
慕斯晨在上面逐一檢查，唐朝想回避，她死扒着他的胳膊不放，男人皺了皺眉，面色明顯冷漠下去，“別鬧了，我逗你玩的。”
她卻是怎麼都不肯聽，紅着眼角，仔細摸過唐朝的左手，又拿起右手，男人手背肌理紋路清晰，她又趕緊翻到內臂，只一眼，餘光纔剛掃到一條白色類似於疤的痕跡，就猛被唐朝狠狠甩開。
“夠了，我都說了是開玩笑！”
他的力氣很大，脾氣上涌的一瞬根本沒能控制住，慕斯晨被揮開時往後退去，腰際陡地撞到辦公桌的桌沿。
唐朝霍地起身，蹙緊的眉鋒盡顯懊惱，他立馬上前察看，“晨晨……”
慕斯晨趴在桌上，被男人握住雙肩拉起來抱入懷中，“對不起，是我衝動了。”
他雙臂將她後背緊箍，讓慕斯晨用力抵在自己胸膛上，唐朝薄脣繃得死緊，繃成一道陰戾的直線，“有沒有傷到？”
慕斯晨抿住雙脣，眼淚一顆顆簌簌往下砸，哪怕到了這時候，他都還在爲她擔心，卻完全忽略掉自己也需要情緒釋放，“唐朝，是我，是我把你害成這樣的是不是？”
男人揪起眉宇，該死的，他就知道她定要胡思亂想，“不關你的事，是我心理問題太過嚴重。”
慕斯晨搖搖頭，他騙不了她，“是因爲我把你趕走，我硬生生逼你和我分開，我完全沒有考慮到生病而變得內心脆弱敏感的你，你是帶着不甘與思念走的，你的人走了，心卻留在了這裏，這就是導致你後來頻繁發病和抑鬱症爆發的原因，唐朝，我以爲的爲你好，只是我以爲的，我的一意孤行，不僅讓我們錯失六年，還差點把你害死！”
慕斯晨仰起頭，淚眼模糊，她眼中的唐朝，破碎的怎麼都拼湊不起來，“我的大老闆曾經告訴我，過程不重要，結果最重要，他說，結果可以掩蓋過程的艱辛，而過程只是爲了達到結果的一種手段。唐朝，這是你教我的，所以我也一度認爲，挫折和離別，不過是生命的點綴，可如果早知道這個過程會讓你過得如此生不如死，我當初絕不會只看重結果。”
慕斯晨無法想象，唐朝的那六年，是靠什麼支撐着熬過來的。
他那麼不可一世，那麼桀驁不馴，那麼身份顯赫的唐家三少爺，卻要像個被剝奪人權的傀儡，毫無尊嚴的被醫護人員綁在單獨的空間裏半年之久。
後來，又經歷自殺。
一個如此心高氣傲的人，爲了治病……
她卻還在因他性格變了，而猶豫退卻。
經歷了那樣的經歷，即使性情大變，也不足爲奇。
“對不起。”慕斯晨使出全部的氣力，緊緊抱住男人強健的後背，“這一步，我真的選錯了！”
唐朝吻了吻她頭頂的發，軟聲低哄，“不怪你，別哭了，六年而已，往後，我們還有六十年。”
慕斯晨的淚水順着面頰流淌，滴到男人襯衣裏，她滿臉自責，心裏難受的不能自抑。
女人擡起袖口，胡亂抹了把眼瞼，隨即踮起腳尖，主動去親吻他的嘴脣。
唐朝怔了一怔，眯眸，“做什麼？”
慕斯晨聲線沙啞道：“早上不是還欠你麼？你叫我上你這兒來，不是想做做嗎？我現在還你。”
男人被她逗樂，“你這是心中有愧，打算肉償？”
“那你要不要？”
“不要，眼淚鼻涕蹭了我一身，髒死了。”
慕斯晨：“……”
唐朝一掌拍到她屁股上，“去休息室裏洗洗，我讓賈特助送套你的衣服上來。”
慕斯晨拉起男人的右手，還想去看看他那道早已恢復好的傷，還未看清，就被唐朝擋開，“聽話，看了會難受。”
慕斯晨表情凝重，神色半天才鬆散開，她垂眸把玩着男人乾淨修長的指節，“那……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洗澡？”
這種事上，慕斯晨極少主動，這話說出口後，她一張臉羞得根本擡不起來。
唐朝深湛的眸色暗了不少，男人一把將她的手指回握住，揚眉，“盛情難卻。”
話落，男人俯下身，一個公主抱輕而易舉將慕斯晨抱了起來。
她兩條手臂吊住唐朝的脖子，頭靠到他胸前。
這男人的愛，慕斯晨不知該以什麼方式去補償，後來想想，唐朝要的，從來就不是她的任何身外之物，由始至終，他要的只是她這個人而已。
只要她陪在他身邊，風雨同舟，於他來說，就什麼都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