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雲忽然開口道。
“那也挺好的。”
阿光忽然笑了。
“這說明，這個世界上的確不止我們，還有其他的人存在，那我們天空中飛翔而過的神明，能不能管到其他星星上的人。”
“你很樂觀嘛。”
淺雲也跟着笑了。
“因爲我不怕。”
阿光回答。
“我們在這鎮子上活了幾百年，更往前或許還有更久的歷史，但是沒有人知道了，其實就算在鎮子上的這麼多年，也只是大家口耳相傳，沒有具體的資料記載，大家每天就這麼醒來，喫食堂的東西，然後睡覺，過着一成不變的人生，什麼也沒有留下。”
“但我還留下了思考，就算我死了，別人發現我留下的痕跡，也會開始思考，這個人到底想要傳達給我們什麼信息，就像我找到了那個引擎一樣。”
“確實。”
霧山點了點頭。
雖然從旁人的角度來看，阿光毫無疑問是受到了污染，已經變得有些瘋癲，但說不定正是這種瘋癲，纔是文明的本質。
衆所周知，神選者遊戲裏的確存在神明，但那些神明必然是有着強烈污染的，而普通凡俗則是沒有污染的，那麼，文明獲得力量的過程，就是不斷經受污染的過程。
愚昧之人認爲天災都是神明所爲，而發展出理性之後，人們開始研究現象，窺探本質，掌握了萬事萬物運行的道理，形成了文明。
然而，當科學不斷髮展，到了最後，人類又會重新認知到神明的存在。
只是這個時候的神祇，與矇昧時代的神祇已經不是一個概念了。
“你住在這裏，晚上不會有野獸襲擊的吧？”
霧山看了眼外面的森林，在這種沒有現代化設備的地方，入夜之後的森林一片漆黑，真正的伸手不見五指。
“不會，野獸一般不會離開森林，只要不試圖深入那些樹林，就不會遇到襲擊。”
阿光說道，又指了指森林邊緣的地方。
“而且，我在那邊設置了一些簡單的陷阱，如果半夜有野獸入侵，那麼首先會被阻攔，我有足夠的時間逃走。”
下午的時候霧山去確認過，靠近森林的區域，有一些形狀不規則的鐵塊，做成了鐵蒺藜的形狀，那些鐵塊看起來像是什麼金屬經過高溫之後融化又重新凝固而成的事物，反正體型稍大的野獸要是接近，很容易踩到。
“沒事，阿山晚上不睡覺，可以守夜。”
喬暮拍了拍霧山的肩膀。
“？”
霧山頭上冒出了問號。
“我也可以守夜。”
淺雲這種不會死的蓬萊人，少睡個十天半個月一點兒問題都沒有。
“那你們兩個守夜，我要睡美容覺。”
喬暮說道。
經常熬夜，不但會精神差，而且還會皮膚不好，黑眼圈，喬暮正處於長身體的時候，可不能天天熬夜。
“.”
霧山似乎已經習慣了喬暮的言行。
這裏沒有蠟燭，晚上要依靠燃燒的篝火來照明，鎮子上很快就已經沒有燈光，陷入沉寂。
阿光也早早躺下，他的牀鋪了一層曬乾的草，勉強能睡。
喬暮雖然本來想搶他的牀，但很快被霧山攔住了。
深夜。
夜幕中，與任何異域都不一樣的星空斑斕，森林裏偶爾能傳來不知名野獸的叫聲，只是都非常遙遠，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
霧山坐在隔壁屋子的斷壁上，整個人隱藏在黑暗之中，看着遠處的森林。
“伱其實可以睡覺的。”
身後，忽然傳來了淺雲的聲音，這位穿着襦裙的少女正好整以暇地看着霧山，彷彿這裏不是一場危機四伏的神選者遊戲，而是某次幼兒園的路邊野餐。
“沒關係，我習慣在任務中保持警惕。”
霧山道。
“你來自哪個異域？”
淺雲於是來到了霧山隔壁，拍了拍那塊傾斜的石板，確認不會直接坐塌，坐了上去。
“故城。”
霧山似乎依舊對淺雲抱有些許警惕，沒有說更多有關自己的情報。
“我好像聽過，是個一直有戰爭的異域。”
淺雲看向森林。
“我聽喬暮說了，你是來自蓬萊吧。”
霧山倒也不是真的聽喬暮說了，而是根據自己的經歷判斷出來的。
“是的哦。”
淺雲點了點頭。
“蓬萊人都不會死，你們參加神選者遊戲，豈不是會覺得很無聊？”
霧山詢問。
“倒也沒有那麼無聊，能見到一些過去見不到的風景，認識一些新朋友。”
淺雲喃喃般說道。
“而且，雖然不會死，卻也會遭到污染，變成沒有意識的怪物，而且會永遠處於異化的狀態，再也沒辦法清醒過來。”
她轉頭，看了眼隔壁的霧山。
“但是，說不定直到污染的深處，人也可以變成神祇。”
“有這種理論。”
霧山擡頭看向星空，學城的夜晚似乎沒有月亮，只有漫天的繁星，因爲大氣的折射而閃爍。
“我遇到過一位神選者，他說如果抵達深淵的最底層，自身容納的污染足夠，那麼盲目癡愚也會變成至高的神明，只是後來我再也沒見過他，也不知道他是在任務裏死了，還是真的如自己所言下潛到了深淵之中。”
“你覺得呢？”
淺雲若有所思。
“我覺得無論如何，我應該都不可能再見到他了，一個人的性格，就是他的命運，我與他的命運不會再有交匯。”
霧山搖了搖頭。
“這倒是挺有意思的說法。”
淺雲托腮，看向那幽邃的夜空。
沉默在兩個人之間蔓延開來。
“如果給你一個長生不死的機會，你會接受這份詛咒嗎？”
淺雲忽然又問道。
“你說這是詛咒。”
霧山注意到了淺雲的用詞。
“這當然是詛咒，在這滿是污染的世界裏不老不死，難道不是一種折磨嗎？”
淺雲抿嘴道。
星光微弱，霧山卻能清晰看到她的笑容。
“那我肯定不會接受這份詛咒，倒不如說，身爲神選者，如果能以人類的身份死去，那纔是最幸福的結局。”
霧山沉吟道。
“那祝願你能以人類的身份迎來自己的結局。”
“你是不是和那傢伙待得太久了。”
霧山嘴角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