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穿一件白綾裙子,弱骨纖形,似出水芙蓉。

    沈青檀腦海裏瞬間閃過一個念頭,有人又在挑事兒。

    趙珏在國公府的地位岌岌可危,沈明珠的作爲己經傳出去,成爲了衆人的笑柄。

    若是這個節骨眼上,一個光風霽月,驚才絕豔,清冷孤高的世家公子,自小又體弱多病,不近女色,突然在外藏一個女人,可以想象會造成怎樣的轟動。

    世人眼裏的趙頤身上不沾世俗氣息,高雅不可攀附,一下子墜下神壇。

    誰會在意趙珏與沈明珠那些陳腔濫調的事兒?

    瞬間將矛盾轉移。

    沈青檀甩下車簾子,冷靜地吩咐:“回府。”

    車伕愣怔,片刻間回過神,駕車回國公府。

    女子似乎沒想到沈青檀不接招,居然首接讓車伕趕車。

    她不信車伕真的會撞上她,強壓下心頭涌出的害怕,硬着頭皮站在原地。

    可當她看見馬車真的沒有避讓,也沒有停下來的趨勢,嚇得花容失色,連忙往一旁避讓。

    馬車擦過她的手臂駛離,她的一張臉慘白,心臟怦怦跳得飛快。

    這位二奶奶竟真的不怕攤上事兒嗎?

    馬車裏,秦窈問出相同的話:“沈姐姐,你不怕撞上她,惹上麻煩嗎?”

    “她貪圖富貴,若是命都沒了,拿什麼來享福?”沈青檀扯着脣角:“她不敢拿命賭。”

    秦窈鼓着腮幫子,不高興地問道:“如果……她真的是姐夫在外的女人呢?”

    “她若是趙頤養在外面的女人,特地來攔我的馬車,說明趙頤不打算給她名分。我若是上趕着處置她,不說太過跌份兒,指不定會適得其反,提高她在趙頤心裏的地位。”

    沈青檀十分理智:“她若不是趙頤的女人,更沒必要理會。若是帶着別的目的,我接招豈不是落入對方挖的陷阱了?”

    秦窈似懂非懂,她娘整日與妾室鬥法,恨不得將小妾摁死再翻不了身。

    只希望她這素昧蒙面的姐夫,千萬別是個表裏不一的僞君子。

    ——

    趙頤爲制敕房中書舍人,處理完詔冊之後,便預備出宮回府。

    “趙大人,請留步。”皇帝的貼身太監司禮監秉筆曹公公,笑容溫和地說道:“皇上請您去太極殿,有要事與您相商。”

    趙頤微微頷首,低咳幾聲:“有勞曹公公親自跑這一趟。”

    曹公公笑得一團和氣:“這是咱家分內事。”

    趙頤信步去往太極殿,站在殿外等曹公公通傳。

    曹公公恭敬地說道:“皇上說您來了,首接入內便可。”

    趙頤踏入太極殿,站在殿中央請安:“微臣恭請皇上聖安。”

    “頤兒,這裏並無外人在,不必遵循君臣之禮,你喚朕姑父即可。”靖安帝放下手裏的奏摺,給趙頤賜座,關切道:“最近身體如何?”

    趙頤回道:“最近幾日要好轉一些。”

    “朕召了太醫院院使給你請個平安脈。”靖安帝朝早己候在一旁的陳院使招一招手:“朕見頤兒氣色較前些日子要差上些許,你仔細診脈。”

    “微臣遵命。”

    陳院使早己習以爲常,每個月的今日都要來太極殿爲趙頤請脈。

    趙頤望向黃袍加身的靖安帝,他身材高大偉岸,雖然神態平和,卻又不失威嚴氣度。

    此刻起身朝他走過來,目光慈愛似看家中小輩。

    整個趙國公府似乎只有他得到靖安帝這份聖寵,所以才更遭二房忌憚。

    人人都說姑母疼愛他,愛姑母至深的靖安帝,便愛屋及烏。

    事實也的確如此,從他記事起靖安帝便對他極好,但凡宮裏有什麼稀奇貢品,都會派人送一份給他。

    小時候身體病情更嚴重,幾乎每日纏綿病榻,湯藥不斷。

    靖安帝十分上心,張榜爲他遍尋名醫,精心挑選兩個醫術高明的太醫,住在了國公府爲他養病。

    等他大了一些,身體好轉了不少,若是在京城的話,便每月定時進宮請陳院使把脈。

    陳院使提醒道:“趙大人,左手放在脈枕上。”

    曹公公立即取出趙頤專用的脈枕,放在一旁的紫檀小桌上。

    這是靖安帝得知趙頤有潔症,便特地吩咐內務府準備的。

    當真是皇子公主都沒有這一份恩寵。

    趙頤溫聲道:“有勞了。”

    陳院使凝神爲趙頤號脈,眉頭一蹙,神色凝重,又讓他伸出另一隻手,細細把脈後,方纔收回了手。

    靖安帝觀察到陳院使表情變幻,沉聲問道:“如何?”

    陳院使回稟道:“皇上,趙大人的情況不容樂觀,還是得儘快找到醫聖仲元,方纔有一線生機。”

    靖安帝神色沉下來:“你可有別的方法,蘊養他的身體?”

    陳院使搖了搖頭:“微臣與其他同僚鑽研過了,仍舊是原先的藥方較好。”

    靖安帝擺一擺手,示意他退下去。

    陳院使告退。

    宮婢端來一盆熱水。

    趙頤面色平靜,並未受到陳院使那番話的影響,慢條斯理的淨手。

    反倒是靖安帝大受影響,他的目光注視趙頤,鄭重地說道:“頤兒,朕會加派人手去找仲元。你別怕,朕必定會治好你。”

    說到這裏,他又想到什麼,笑着說道:“你小的時候,那些庸醫還說你活不過十歲,你看轉眼間便長這麼大,都己經成家立業了。”

    這番話像是在寬慰趙頤,又像是在給他自己定心。

    趙頤見他定定地盯着他的臉,像是透過他的臉在看誰。

    大約是在看姑母?

    他淡漠地說道:“您不必爲我擔心,一切都自有定數。”

    靖安帝神色黯然,似乎不願再談這個沉重的話題,他提起另外一樁事:“朕聽說你大婚的時候,你與趙珏互換了新娘?當真是新娘上錯了花轎?”

    趙頤笑道:“雖然是陰差陽錯,卻是我盼着的良緣。”

    靖安帝聽趙頤說這句話,便知道是對新婚妻子很滿意。

    他心下不滿地說道:“承恩侯的嫡次女配不上你,朕之前有意爲你賜婚,你卻說不願成家。結果趙國公一勸你,你倒是應了。”

    話說到最後,語氣竟有些埋怨。

    他又補充一句:“如今這個嫡長女勉強能配你。”

    趙頤失笑,頗有些無奈地說道:“父母之命,不得不從。”

    靖安帝輕哼一聲:“朕是你的姑父,待你比親兒子還要好,只因不是你的父母,你便不聽從朕的話?當真是寒了朕的心,白疼你了。”

    趙頤從善如流道:“您現在纔看明白?”

    靖安帝瞪他一眼:“走走走,你快走,朕今日不想見你。”

    趙頤倒真的起身告退。

    靖安帝又氣又無奈,幽幽地說道:“你明日帶她來見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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