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您今日進宮一趟,折騰得累了吧?”二夫人一進門行禮,假模假樣地說道:“出了什麼事兒,您未換下一身命婦吉服,便喚兒媳過來了?”

    “此事可大可小。”老夫人睨向二夫人,見她作出一副關切的模樣,皺眉道:“沈明珠在宮裏冒犯了娘娘,若非是娘娘大度,今日她便要挨罰了。”

    二夫人愣住了,這與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老夫人話鋒一轉,語氣嚴厲道:“她不懂規矩,你身爲她的婆母該懂吧?她今日要入宮,你沒有請人教她規矩?”

    二夫人臉色一變,委屈地說道:“母親,兒媳見她是侯府千金,原以爲她懂這些基本的規矩,誰知道……”

    她點到即止,一臉慚愧道:“兒媳今次失職了,今後會好好約束她。”

    “你的確是失職了,兒子吧,你沒有管教好,在佛門淨地做出那等醜事,丟盡國公府的臉。兒媳吧,你也沒有管束好,讓她衝撞貴人。”

    老夫人訓斥道:“二房如今鬧得府裏烏煙瘴氣,人人不得安寧。你們若是不把鑽營取巧的那份心思放在正道上,那我只好將你們二房分出國公府,免得日後闖下禍事牽連到國公府。”

    分家的話一出來,二夫人大驚失色,心知老夫人是真的動怒了,這才刻意敲打他們。

    “母親……”

    “你回去吧。”老夫人下逐客令:“老身乏了。”

    二夫人臉色青白交錯,原本她喜滋滋的以爲老夫人請她來是商議請封世孫一事,誰知道是請她來挨訓。

    她在心裏咒罵沈明珠一通,若是這個惹禍精害得趙珏丟了爵位,看她不扒了這個小賤人的皮!

    老夫人望着二夫人離開的背影,擡手按一按脹痛的太陽穴,吩咐婢女扶她去內室換一身便服。

    她換好一身便服,從內室出來,便瞧見趙國公來了。

    老國公問道:“娘娘如何說?”

    “還能說什麼?無非是先皇后的祭禮,然後再提及立繼承人的事兒。”老夫人嘆一口氣,凌貴妃與她打感情牌,便是爲了爵位做鋪墊:“趙珏沒有大局觀,沈明珠半擔水晃盪,又愛爭強好勝。一個管鮑之交的詞,她都能說錯,就這樣還時刻想着與沈青檀爭風頭。”

    之後她將沈明珠的表現盡數說了,又提及小月與小桃的對話。

    趙國公沉默不語。

    “世人更重視女子的婦德,疏忽女子的才學,只需要依順男人便是。通過今日之事,我算是看明白了。女子唯有通文識字,方能識大體,顧大局,纔會有更好的德行與修養。”

    老夫人端來茶杯,幽幽說道:“若是大字不識一個,頭腦空空的,完全沒有思考與判斷的能力,又愛爭強好勝,那便容易被人牽着鼻子走,指不定幹出什麼混事來。”

    老國公沉吟道:“家中富足的,大多會聘請先生教女子通文識字。”

    “若家中不富足的呢?”老夫人睨向老國公:“一個家族的興盛,不是單論本家,旁支也是不容忽視的一股力量,否則你又爲何將族田劃分出一份作爲學田,所得的收入供宗族辦學用?”

    趙國公反問:“你究竟想說什麼?”

    “常言道娶妻不賢毀三代,嫁夫不良毀一生。”老夫人說出自己的想法:“我們不止要培養族內男子,還得培養一下族內女子。若是族內女子個個深明大義,品德兼修,名聲傳出去,更能顯出我們宗族的底蘊。”

    “更重要的一點,教好的宗族女子,往往議親也佔極大的優勢。若尋一門好親事,便會爲家族凝聚一股勢力。若是教不好嫁出去,別說是結親,那可就結仇了。”

    趙國公眉毛擰成一個疙瘩,倒也覺得有幾分道理。

    老夫人十分堅定這一份決心,今日在延祥宮聽到沈明珠的話,她只恨不得將藏書閣的書與規矩,全都一股腦塞進沈明珠的腦子裏。

    她冷哼一聲:“我現在都疑心承恩侯執意將沈明珠嫁進國公府,就是奔着與咱們結仇來的。”

    趙國公:“……”

    老夫人正色道:“繼承人……是時候定下了。”

    ——

    沈青檀回到蘭雪苑,卸下面上的妝容,挑了一條襦裙換上,再在腰間加一條短小的腰裙,而後去丈室去尋趙頤。

    她推門進來的時候,趙頤正靠在窗下翻閱書卷。

    “你身體不適,怎的不在牀上躺着?”

    沈青檀輕移蓮步,來到他的身邊坐下。

    “一首躺着不舒服,便來丈室看看書。”趙頤低咳幾聲,合上書,詢問道:“娘娘可有刁難你?”

    “娘娘想拉攏你都來不及,又怎會刁難我,繼而得罪你呢?”沈青檀來到他的身邊,將在延祥宮的事兒,事無鉅細全都告訴他:“我不想讓趙珏繼承爵位,他若繼承了,不說國公府的前程,單論你我的日子,便不會多快活自在。”

    趙頤沉吟片刻,溫聲說道:“他曾經一伸手便可以碰到爵位,是他一手將爵位推開。”

    沈青檀下意識問道:“爲何?”

    若是凌貴妃拿恩情要挾趙國公,一定要選趙珏做繼承人呢?

    趙頤合上書,擡眸看向沈青檀,正要開口時,便驚訝地發現她換了襦裙,不再是馬面裙。而這一條裙子,更好的修飾出她窈窕的身段。

    那抹輕薄淺藍的裙襬垂下長榻,窗外的清風吹拂着裙子上的細褶,仿若月華照在水紋上,美不勝收。

    他望着飄蕩的裙襬,一時出了神。

    沈青檀見他許久不答話,輕喚一聲:“二爺?”

    趙頤回過神來,盯着她過分嬌豔明媚的臉,便覺得京城對她才貌雙絕的稱號,很名副其實。

    她認真謀劃的時候,身上散發出一種耀眼的光芒,讓人不由自主的將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尤其是她那份敏銳心智與利落手段,實在是不可多得。

    他忽而想起趙珏近幾日面對他時的眼神,隱隱有着嫉妒,甚至是帶着奪妻之恨的意味。

    趙頤不由得低喃了一句:“難怪……他會後悔。”

    沈青檀沒聽清:“你說什麼?”

    “沒說什麼。”趙頤脣邊含笑道:“只是看到有人不痛快,我心裏痛快罷了。”

    “叩叩!”

    門扉被敲響,江暮的聲音傳來:“二爺、二奶奶,世安堂那邊來人,請你們過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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