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氏船行的主事,此時此刻正在顧府。

    沈青檀與趙頤夫妻倆也在顧府。

    顧宗辭看完手裏的信,緊皺的眉心舒展,慶幸地說道:“只是沉了一艘大船,船上的水手全都得救,沒有鬧出人命。”

    主事擦一擦額頭上的冷汗,主動交代事情的前因後果。

    “主子,我的幼子想要自己做買賣,原來官府的批文要下來了,最後卻是沒有下文。”

    “我們又是塞銀子,又是送禮,託人疏通關係打探情況,只說是不符合規矩。”

    “首到半個月之前,官老爺召見了我的幼子,允許他經營買賣。”

    “但是官老爺有一個條件,讓我兒子說服我,將顧氏船行的大船租給他運一批貨物。”

    說到這裏,主事緊張地吞嚥口水,睨了一眼顧宗辭,繼續往下說。

    “我那不孝子不敢答應,是官老爺許諾他,遇到天災,導致大船沉了,不會讓我們賠償損失,反而還會補償損壞大船的費用。”

    顧宗辭問道:“你就租出去了?”

    “我那不孝子擅自答應了,並且還被官老爺塞了禮。我不敢得罪官老爺,將他的禮退回去,然後還將船租給他。”

    “當時存了僥倖心,以爲不會出事兒,即便出事了,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不需要我們做任何賠償。我又害怕您問責,便瞞着您不敢說。”

    “第一次違背船行的規矩行事,我這心裏不安定,便琢磨着租船的事兒,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勁。鴻運船行與咱們船行打擂臺,即便是汛期也不停運,而且他們背後有靠山。官老爺爲何不找鴻運,偏生大費周章的找上我們顧氏船行呢?”

    “這個時候,我收到一封信,信裏提醒我租出去的大船是運官糧,若是出了事,不是賠銀子便能了事,讓我將這燙手山芋扔到鴻運船行去。”

    “我本來就懷疑官老爺有問題,又見信裏寫的在情在理,便照着信裏說的做了。在鴻運船行的管事再次來收買我的時候,我便將這一筆訂單轉包給他們了。”

    “若是官老爺沒有問題,鴻運船行不會攤上事。若是官老爺真的有問題,憑藉着鴻運船行的靠山,他們也能夠化險爲夷。”

    “誰知道……誰知道竟然真的出事了。”

    鴻運船行的大船,全都沉了。

    主事負責船行多年,立即覺察到蹊蹺的地方,再大的暴風雨,也不可能讓幾十艘大船全都沉了,分明就是有意爲之。

    他起初聽到消息時,驚出一身冷汗。

    幸好他留了一個心眼,扯謊騙鴻運船行的主事。

    這一筆單子是由官府欽點顧氏船行運貨,若是他把訂單移交給鴻運船行,他便得罪了官府,還又得罪了顧宗辭,到時候顧宗辭聽到消息出面,便不能將訂單給鴻運船行。

    此事還需要鴻運船行的人配合,到時候搬運貨物的時候,運糧的官兵問起是哪家船行,讓他們統一口徑說是顧氏船行。

    等這一批官糧運到目的地之後,再告訴官府他們是鴻運船行。之所以是他們運貨,那是因爲顧氏船行怕水汛,不願意租船。

    如此一來,顧氏船行得罪官府,必定會遭到官府的打壓,到時候鴻運船行就是一家獨大了。

    “主子,如今鴻運船行的大船全都沉了。”主事說:“到時候官府追究下來,我便說自己早己被您解僱,私底下打着顧氏船行的名頭,幫着鴻運船行在做事,不會連累您。”

    顧宗辭:“……”

    主事請罪道:“我因着自個的私事,險些讓您惹上大禍,實在是有愧於您的信任。”

    顧宗辭消化完消息之後,詢問道:“你爲了遮掩,故意接下了商賈的單子?”

    主事點了點頭:“那封信裏交代我這麼做的。”

    顧宗辭皺眉道:“來路不明的信,你也敢照着做。”

    主事心虛道:“我覺得信裏說的很在理……”

    顧宗辭沒有再理會他,而是看向趙頤與沈青檀:“信是你們寫的?”

    若非如此,主事提出要去青州時,沈青檀也不會阻攔,還讓他放出解僱主事的消息。

    沈青檀偷偷用食指指向趙頤。

    顧宗辭挑了挑眉,心想:果然是詭計多端的書生,小心思一套一套的,也不知道蠻蠻有沒有在他手裏喫悶虧。

    趙頤溫聲說道:“檀兒給的參謀。”

    顧宗辭眼底隱隱有着笑意,不愧是他的外甥女,神機妙算,足智多謀。

    他詢問道:“你們如何知道的?爲何不告訴我?”

    “青州的糧倉沒有糧食,如何會有糧食運往關州呢?而且還是破天荒的招募商船,怎麼看都像是有陰謀。”

    沈青檀冷聲說道:“這個消息一傳出來,我便讓二爺派人去青州打探消息,果然是承恩侯要暗害顧家。”

    承恩侯針對顧家的意圖太明顯,恐怕是覺察到她與顧家的關係,但是沒有查到她與鎮北王府的關係。

    否則絕對會在鎮北王回京之前,揭發她的身世。

    “至於爲何沒有告訴您……”沈青檀彎脣笑道:“承恩侯應該是派人盯着顧府,若是告訴您了,您聽到沉船的消息,稍有不慎露出了端倪,便會前功盡棄了。”

    顧宗辭:“……”

    他被外甥女小瞧了。

    顧宗辭又問:“你是故意冒雨來的船行?”

    “二爺擔心會有暴風雨來襲,便在信裏交代主事,到了下一個碼頭的時候,便轉換旱路。”

    沈青檀滿面愁容地說道:“我沒有接到商船停靠碼頭的消息,乍然聽到船沉了,確實很擔心。”

    顧宗辭寬慰幾句,這時,江暮匆匆趕來,稟報道:“二爺,譽王爲了凌忠實,揭發了青州運往關州的是沙包。如今承恩侯被關進大牢了,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趙頤與沈青檀對視一眼,他們對這個消息並不意外。

    棄卒保帥。

    譽王慣用的手段。

    -

    譽王府。

    譽王坐在榻上,垂眸望着手裏的信,上頭只有一句話。

    【沈青檀乃鎮北王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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