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聽到譽王拖着調子的語氣,一顆心不免跟着提起來,害怕譽王要反悔。

    “沈青檀並非顧家的女兒,而是鎮北王之女。”譽王扔下一記重磅消息,挑高脣角:“本王倒是不知,鎮北王府養不起一個女兒,要將女兒送給你們侯府撫養。”

    沈夫人瞳孔一縮,臉色驟然大變,來不及有什麼想法,便聽到譽王陰陽怪氣的話。

    當初譽王想要扶植趙珏,而他們與沈青檀內鬥,譽王出面阻擾過,不許他們壞了他的大計。

    他們不得不向譽王坦白沈青檀不是侯府的女兒,總不能說是搶來的,便尋了一個藉口,說是去南凌州探親時,一戶姓顧的人家將孩子送給他們撫養。

    如今被當面揭穿,她的面子有些掛不住,訕訕地說道:“殿下,這裏頭可有誤會?她分明說是顧家的孩子,不可能會撒謊騙我們。”

    譽王不緊不慢地說道:“顧宗辭是她的舅舅。”

    沈夫人臉上的血色盡褪,一股寒氣自腳底涌上頭。

    沈青檀居然是鎮北王的女兒,若是鎮北王知道的話,豈會放過他們?

    不,不對——

    先帝曾經下了一道旨意,鎮北王府的人,若是擅自離開涼州,那便以叛國罪論處。

    難怪……難怪這麼多年,鎮北王丟了女兒,沒有大張旗鼓的派人找。

    這也能解釋得通,沈青檀爲何私底下與顧宗辭相認,不曾去涼州找鎮北王夫婦。

    原來是害怕被問罪啊。

    沈夫人攥着帕子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激動的。

    她幾乎要笑出聲來。

    當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

    只要拿捏住這個把柄,沈青檀便要受她威脅。說不定能仗着鎮北王的權勢,保住承恩侯府啊。

    沈夫人片刻都待不住了,與譽王道別之後,便急匆匆地離開王府。

    她坐上馬車,取出拜匣,臨時寫一張拜帖,命人送去給沈青檀。

    她則是回承恩侯府,特意沐浴梳妝一番,不願意在沈青檀面前露出狼狽的一面。

    方纔收拾妥當,婢女綠茵便將沈青檀請進來。

    沈青檀一進屋,便瞧見沈夫人端坐在羅漢榻上,穿着絳紫色纏枝紋通袖衫,頭戴珠翠,眉毛描畫的高高挑起,顯得氣勢凌人。

    她站在屋子中間,並未行禮,淡聲說道:“夫人請我來,所爲何事?”

    沈夫人目光冷厲地看向沈青檀,她與未出嫁時一樣,氣質溫婉,端莊嫺靜,看起來溫柔無害。

    偏偏心腸比誰都冷硬,比誰都狠毒。

    承恩侯府落到如今的下場,沈青檀功不可沒!

    “我們做了十西年的母女,你如今認回自個的親人,連一聲母親都不願叫了嗎?”

    沈夫人譏誚道:“俗話說得好,養育之恩,大過生育之恩。你雖然不是我肚子裏爬出來的,卻也是我親手帶大的,當不起你一句母親嗎?”

    沈青檀心下覺得好笑,事到如今,沈夫人竟然還有臉提起養育之恩。

    若非是沈夫人拐抱她,她的親人不必受骨肉分離之痛。

    沈夫人的無恥,當真是無人能比。

    沈青檀想到沈夫人在拜帖裏,己經點出她的身世,特地將她請到承恩侯府,顯然是想要拿她的身世要挾她,將承恩侯府救出水火。

    “夫人有話首說,不必與我論恩情。”沈青檀意味不明地說道:“我爲何會養在你的膝下,想必沒有人比您更清楚。”

    沈夫人面色一沉。

    沈青檀提醒道:“你若貴人多忘事,記不太清楚了。如今關押在大牢裏,等着秋後問斬的班主,應該能夠讓你想起來吧?”

    沈夫人不可置信地看向沈青檀,她居然會知道真相!

    “都到這一步了,你以爲我還會在乎自己的名聲?”沈夫人不受威脅。

    “那你的兒子呢?”沈青檀微微彎脣,反問道:“堂堂侯夫人夥同班主拐抱小女孩,替代自己的女兒養在府裏。有一個人販子母親,你猜猜沈少淮今後還能走多遠?”

    沈夫人手指一緊,毫無疑問,沈少淮前程盡毀,還要受人指點。

    因爲他有一個令他蒙羞的母親。

    她爲了沈少淮,犧牲太多太多,做了太多太多的惡事。

    最無法忍受的是她自己親手毀了他的前程。

    此刻是兩個人的博弈,沈夫人穩住心神,強撐着:“侯府要倒了,我這破爛名聲,換鎮北王和你的性命,也算值了。”

    沈青檀如何看不穿她的心思?不過是強弩之末罷了。

    她問道:“你知道我的親生父親在何處?”

    沈夫人蹙眉,不明白沈青檀這句話的用意。

    “鎮北王在北境抵禦外敵,你就算是去告發我們,皇上會爲了這等微小事情,立即下旨去降罪他,棄北境十幾萬將士與百姓不顧嗎?”

    沈青檀碾碎沈夫人的美夢:“皇上按下不降罪,等鎮北王凱旋,他是功臣,論功封賞,他可以將功折罪。”

    沈夫人心涼了半截,因爲沈青檀說的是事實。

    沈青檀看着沈夫人一臉灰敗,勾了勾脣:“若是沒有別的事兒,我便先走了。”

    沈夫人望着沈青檀離開的背影,挫敗感涌上心頭。

    這個賤人!

    她抄起桌子上的香爐,狠狠地砸在地上。

    突然間,她意識到一個問題。

    靖安帝以孝治國,只要她在鎮北王凱旋之前,將這件事鬧大了,等鎮北王凱旋,也不能輕易抹平罪名。

    至於她的兒子,只要譽王繼位,便有他的一席之地。

    沈夫人眼底閃過狠厲,心裏有了一個主意。

    -

    遠在幾十裏開外的一座斷橋前,拴着幾匹矯健的戰馬。

    下屬看了一眼斷橋,又看了一眼湍急的河水,對一旁的鎮北王說道:“王爺,咱們先回頭找家客棧住下,明日再想辦法過河回京?”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