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檀蹙眉,若有所思道:“燕一是給帝師傳信的嗎?”

    據她的觀察,帝師在北齊獨來獨往,從來不與朝廷命官來往密切,甚至可以說私底下從來沒有接觸。

    因爲帝師說過,他從官署出來之後,便是他的私人時間,不會再處理政務。

    只有北齊帝才能傳喚得動他。

    如今帝師派燕一來廣陵王府……莫非是因爲前幾日,她將正丹紙讓給燕一的緣故?

    沈青檀想到這裏,便聽到趙頤說:“大概是來送謝禮。”

    她沉默片刻,取下趙頤手裏的衣袍放在牀上,一同去往前廳會見燕一。

    守在前廳門口的婢女,瞧見沈青檀與趙頤來了,連忙福身行一禮,畢恭畢敬地打開門簾子。

    沈青檀與趙頤並肩入內,只見燕一拘謹地站在大廳中間,懷裏抱着一個紫檀雕花鳥紋的木匣子。

    燕一等到廣陵王府的主子來了,連忙行了禮。

    “屬下前兩日在鋪子裏買正丹紙給帝師寫對聯,是王妃將正丹紙讓給我,我方纔能夠向帝師交差。”

    燕一雙手捧着紫檀匣子,神色恭敬地遞到沈青檀面前:“我心裏記着王妃的恩情,一首想尋個機會報答您。恰好今日帝師寫了對聯,特地向帝師討了幾幅對聯給您送來。”

    “舉手之勞罷了,你不必記掛在心上。”沈青檀睨向面前的木匣子,不僅木料很名貴,雕工也十分精湛,花鳥草木被雕琢得栩栩如生:“你送來的對聯,我便收下了。這隻木匣子太名貴了,你帶回去吧。”

    燕一聽到沈青檀刻意點出木匣子很名貴,瞬間明白了她的心思。

    以他一個下人的身份,絕對拿不出紫檀打的匣子。

    恐怕沈青檀懷疑是帝師授意他來送禮。

    “王妃,帝師今年興致好,把買來的正丹紙,全都裁下來寫了對聯。除了府裏要用的對聯之外,多出來的對聯,全都裝在這一隻匣子裏。”

    燕一解釋道:“帝師極爲注重生活品質,衣食住行樣樣都很精細考究,就連墨寶都是要用精貴的匣子裝着。”

    “帝師聽說屬下討要他寫的對聯來送禮,便將匣子賜給屬下了。”

    燕一訕訕地說道:“屬下借花獻佛罷了,望王妃見諒。”

    實際上,是他看見對聯有剩餘,便想到沈青檀喜歡灑金正丹紙,特意向帝師討要對聯,並且說明了用意。

    帝師沒有回他的話。

    依他對帝師的瞭解,多半是默許了。

    他並沒有多想,在帝師的眼皮子底下抱走了匣子,來到廣陵王府送對聯。

    絲毫沒有意識到不妥。

    畢竟這種名貴的木匣子,在帝師府裏太尋常了。

    沈青檀則是想得更深遠一點。

    她把正丹紙讓給了燕一,而燕一是在給帝師辦事,相當於帝師承了她的人情。

    帝師在得知燕一想送對聯給她的時候,將木匣子和對聯賜給了燕一,恐怕是想要抵了這一份人情。

    “帝師的墨寶,尋常人想要瞻仰一下,未必就能有這個眼福,更別說是得到帝師的墨寶。”

    沈青檀恭維帝師一句,順勢收下木匣子:“正好王府還沒有準備對聯,你這對聯送的正是時候。”

    燕一見沈青檀收下,並且表示會貼在府裏的時候,鬆了一口氣,向沈青檀和趙頤告退。

    沈青檀指派江朝去送燕一。

    首至江朝與燕一的身影消失在前廳,沈青檀方纔收回視線,打量手裏的匣子。

    須臾間,她打開了匣子,裏面整整齊齊放着一疊對聯,粗略估算有好幾幅。

    沈青檀取出一幅對聯,只見上面寫的字,蒼勁雄奇,大氣磅礴。

    單單是看着這一幅字,她便覺得帝師是個胸有丘壑之人。

    沈青檀側頭看向身邊的趙頤,便見他的目光落在對聯上,似乎在欣賞帝師的字。

    “二爺。”沈青檀輕喚一聲:“帝師從來不把自己的墨寶送人,如今送了幾幅對聯給我們,究竟有什麼用意?”

    人人都知道北齊帝倚重帝師,能夠得到帝師的厚愛,將來定會高官厚祿。

    甚至連北齊的皇子,也想要籠絡帝師,增加籌碼。

    可惜帝師油鹽不進。

    如今破天荒給他們送對聯,很難不令人多想。

    趙頤淡然一笑:“不論帝師有什麼用意,對我們而言都是利大於弊。”

    以帝師在北齊的地位,背地裏對他們蠢蠢欲動的人,不敢再輕舉妄動。

    沈青檀稍稍安了心。

    這時,江暮從外進來,將一封信遞給趙頤:“王爺,您的封地來的信。”

    趙頤拆開信,抽出裏面的信箋,輕輕一撇末尾處,蓋着雲城知府的私章。

    雲城知府是來報喜的,百姓們恢復到瘟疫之前的安穩生活,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之後再請示他翻年之後的政事。

    沈青檀瞥了一眼信,她聽趙頤提過這個知府,素有清名,眼裏存了百姓。

    若非有這個知府配合,趙頤治理瘟疫恐怕不會太順利,還要增添許多波折。

    如今趙頤治理好瘟疫,雲城與磐石城劃分爲他的封地,這個知府便聽令於趙頤。

    她沒有打擾趙頤處理公務,抱着木匣子,帶着流月先回後院。

    -

    第二日早朝,文武百官奏請北齊帝將林家騰出來的缺位,在年前確定下來,以便被任命的官員在年後赴任。

    還有兩日就是歲旦,年三十休朝一日,也就是說一天之內就要確定好人選。

    北齊帝看着衆臣舉薦的人選,額頭青筋突突跳動,隱忍着怒火,派人去請帝師來商議。

    帝師方纔進殿,北齊帝便宣泄道:“林家才倒下一日,這一幫大臣便急不可待的往缺位上塞人。”

    塞的人,全都是賢王和齊王的黨派。

    正是如此,北齊帝纔會大動肝火。

    他怒火填胸地說道:“他們是忘了,誰是君,誰是臣,一個個想做朕的主!”

    “陛下是少有的明主,文武百官纔敢在早朝暢所欲言。”帝師端一杯茶,遞給北齊帝:“林家人身居要職,有的缺位離不得人,倒也不怪大臣們心急。”

    經過帝師的提醒,北齊帝細想林家的職位,驚出了一身冷汗,不免慶幸林家還不成氣候。

    若是再過個五年,十年,恐怕他就難以撼動林家。

    即便想要處置,也會有諸多顧忌。

    北齊帝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心,決計不能任命賢王和齊王的人,填補林家騰出來的缺位。

    尤其是少詹事與左僉都御史一職。

    “朕倒是有幾個人選,只是不知該選誰任命少詹事一職,特地請你來給朕參謀參謀。”北齊帝將自己擬定好的名單遞給帝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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