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姜監正預測林家是忠臣賢士,國之棟樑。她再向北齊帝交代出找到“前朝餘孽”的事兒,再讓姜監正指證。

    這麼一來,她立下大功,給北齊帝一個臺階,順勢放了林家。

    淑妃微微低下頭,彎了彎脣角。

    姜監正回稟道:“陛下,臣進宮之前推算了一番,新的一年國運興隆,是豐收之年。”

    北齊帝聽到姜監正的話,臉上的笑意更深,還沒有舉着酒杯與衆臣歡慶,只聽姜監正再度開口了。

    “不過……”姜監正從袖子裏取出一封信,呈遞給北齊帝:“這是臣根據《推背圖》推測出北齊未來的國運。”

    劉公公立即將信接過去,轉遞給北齊帝。

    北齊帝見姜監正神情凝重,不由得放下手裏的酒杯,拆開了信封,抽出一張信箋。

    只見上面寫道:【草頭火腳,宮闕灰飛。家中有鳥,郊外有冢。】

    北齊帝面目沉斂,心裏默唸了幾遍,然後解這句話的意思。

    草頭火腳……莫非是指燕?

    畢竟底下西點屬火部。

    宮闕灰飛是指宮中有劫難?

    想到這裏,北齊帝臉色沉了下來,眸光轉向下首的帝師。

    因爲帝師姓燕。

    下一刻,他首接打消了帝師的嫌疑。

    帝師若是想要謀朝篡位,根本不會等到現在。

    尤其是帝師終生未娶,膝下沒有一兒半女,得到皇位傳給誰呢?

    北齊帝壓下心裏的想法,繼續往下看。

    家中有鳥,家鳥,不就是家燕?

    看到這一句話,北齊帝的眸子暗沉下來,看向了賢王。

    賢王姓楚名珩,字燕山。

    這一段預言是指賢王會謀朝篡位嗎?

    既然預言預測的是北齊的國運,那最後的這個冢,應當指向的是對北齊有着至關重要的人的命運。

    家裏的位置被鳥佔去,而他成爲郊外的墳冢。

    北齊帝之前就忌憚林家的勢力,他們能夠瞞住他安插在林府的眼線,草菅人命,販賣私茶。

    林家雖然被抓起來關在天牢,但是林家的勢力留給了賢王。

    賢王若是想要逼宮,與淑妃裏應外合,說不定真的會成功。

    北齊帝下頷緊繃,轉頭看向淑妃。

    淑妃看到北齊帝冰冷的眼神,心口一悸,不明白他爲何會用這種眼神看她。

    莫非是姜監正在信裏沒有說林家是忠臣賢士,而是告了她的狀?

    她陡然看向北齊帝手裏的信箋,可他把信箋反扣了,她看不到裏面的內容。

    “陛下……”淑妃臉色漸漸發白,手指去拽他的袖子:“您這是怎麼了?”

    北齊帝避開淑妃的手,下令道:“淑妃身體不適,送她回宮。”

    淑妃臉色煞白,北齊帝當衆將她逐出宮宴,不是在昭告文武百官,她就此失寵了嗎?

    她不敢去想失寵的後果,絕對不能就這般離開宮宴。

    淑妃想要看看姜監正究竟寫了什麼,令北齊帝的態度大變。

    只有找到了癥結,她才能對症下藥。

    “臣妾的身子骨好了。”淑妃像往常得寵時一樣撒嬌,將自己的手塞北齊帝的手心裏。

    北齊帝揮開她的手。

    淑妃順着北齊帝推開她的這股勁兒,將那一張信箋給掃落在地上。

    她裝作嚇了一大跳,屈膝跪在地上,撿起信箋遞給北齊帝。

    “臣妾……”

    北齊帝首接看向紅翹:“還愣着幹什麼?朕的命令沒聽見嗎?淑妃的身子有個好歹,唯你是問!”

    紅翹嚇得渾身一哆嗦,連忙扶着淑妃離開保元殿。

    淑妃全幅心思都在姜監正的那一段預言上頭,任由紅翹帶着她回了昭華宮。

    紅翹扶着淑妃坐下,正要說話時,瞥見淑妃的眼睛變得通紅,流露出來的那股子狠勁,令她心裏瘮得慌。

    “姜宿,他怎麼敢不顧自己兒子的死活,利用自己是欽天監監正的身份,污衊我兒將來會謀朝篡位呢?”

    淑妃神情激憤地說道:“他怎麼敢?他怎麼敢這麼做!”

    難怪北齊帝會用那樣冷冽的眼神看她。

    難怪北齊帝會當着文武百官的面,毫不顧情面地將她從宮宴攆出來。

    林家本來就大廈將傾,她憑着舊日的情分,還能讓北齊帝垂憐幾分。

    如今姜監正的預言一出,今後這皇宮哪裏還有他們母子的容身地?

    淑妃恨不得殺了姜監正,以泄心頭之恨。

    這時,一位宮婢匆匆進來,壓低聲音說道:“娘娘,宮外頭傳話進來了。姜監正的兒子在我們的人手裏,您的話也傳給姜監正了。接下來,該如何處置了姜公子?”

    淑妃從齒縫中擠出這一句話:“殺了!”

    “是。”宮婢退出去傳話。

    -

    另一邊的保元殿,本該杯觥交錯,鼓樂齊鳴,一同慶賀新年。但是在北齊帝將淑妃趕走之後,殿內的氛圍變得壓抑沉悶。

    百官生怕會犯錯,規規矩矩給北齊帝頌祝,並且呈上新年的賀禮。北齊帝也按照慣例,賞賜各位大臣禮物。

    繁雜的禮俗結束,正宴開始。像今日這種大宴,按照規矩要行酒九次,每一次都要奏樂。

    北齊帝心情不佳,滿腹心思放在姜監正的預言上,首接省略了行酒,只是開宴時與文武百官暢飲一杯,便放下了酒杯不再動筷。

    百官的心思也沒有放在宴席上,而是揣測姜監正給北齊帝的預言,以及淑妃是否真的失寵了。

    如果淑妃失寵,林家又倒臺了,只剩下一個並不如何精明的賢王,想要上位的話,太過艱難了。

    原本是賢王黨派的人,不禁開始動搖。

    沈青檀倒是沒有受影響,宮宴上的菜色很豐富,但是送過來己經冷掉了。只有燒炸五般與果子五般,倒能挑揀着喫一點,墊一墊肚子。

    她端着杯子喝一口溫水,擡眸間,瞥見斜對面的姜監正,只見他脊背彎曲地坐在那兒,神色比夜色還要昏暗深沉,頻頻望向殿門口的方向,似乎在期盼着宮宴儘早結束。

    果然如沈青檀所想一般,宮宴結束之後,姜監正便匆匆地離開皇宮。

    他來到宮門口,詢問守在馬車旁的家僕:“有公子的消息了嗎?”

    家僕搖一搖頭:“暫時沒有消息。”

    姜監正臉色一沉,等不及坐馬車晃晃悠悠地回府,解下了拉馬車的馬匹,翻身上馬朝府裏疾奔而去。

    寒風刀子似的刮在臉上,他也不覺得疼,等到了府門口,勒住了繮繩,翻身下馬。

    府門一開,姜監正聽到府內傳來的動靜,冰雕一般定在了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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