譽王將信放在桌面上,指尖劃過火漆印:“父皇給廣陵王的信,自然要給他。”

    當初沈青檀查到青州一事,他擔心沈青檀會揭露,便派人去滅口。

    沈青檀死裏逃生,又豈會不仇視他呢?

    恐怕記着這一筆賬等着算回來。

    以趙頤與沈青檀的手段,若是要報復他,只會一步一步讓他失去擁有的,以及最在意的東西,淪爲喪家之犬。

    而他在意的只有皇位。

    偏偏趙頤深受父皇寵愛,再加上沈青檀的父親手握重兵,若是對儲君人選橫加干涉,勢必會成爲他最大的阻礙。

    他心裏生出了巨大的危機感,打算將絆腳石給剷除。

    可惜了,他棋差一着,事蹟敗露了。

    父皇免了他的一切職責,並且將他禁足在王府當中。

    恰逢在此時,趙頤的身世被揭露,隨着北齊的使臣回到了北齊。

    他們之間的恩怨,似乎在這個時候,畫上了一個句號。

    趙頤成了北齊的皇子,只要今後留在北齊,便對他構不成威脅。

    他們之間沒有利益糾葛,他沒有必要再針對趙頤。

    相反,他還要將趙頤推上北齊的皇位。

    除了斷絕趙頤回大周的念頭,其次趙頤做了北齊的帝王,北齊與大周的關係會更加緊密,不會再興起戰爭。

    對他而言,百利無一害。

    譽王將信往前一推:“你把信送去廣陵王府。”

    父皇知道他和趙頤的恩恩怨怨,卻依舊將信給他,恐怕存了試探的心。既然是試探的話,裏面的內容不會太重要。

    “屬下遵命。”下屬拿着信,準備退下。

    “慢着。”譽王吩咐道:“查齊王。”

    下屬應聲退下,快馬加鞭將信送去廣陵王府。

    門房拿到信,立即送去蘭雪苑:“王爺,這是大周譽王派人送來的信。”

    趙頤從信封上的字跡認出是靖安帝寫的信,他仔細檢查一遍信封,不見拆開的痕跡,方纔撕開封口,取出裏面一張信箋。

    他看完信裏的內容,倒沒有別的大事,只是一封普通的家書。

    靖安帝在信裏叮囑他,在北齊以自己的安危爲重,若是危及到自己的性命,埋伏在北齊的暗樁會接應他回大周。

    另外,靖安帝還在信裏透露一件事,譽王迎接廣寧公主回大周的前兩日,則是他生母的生辰。

    趙頤盯着“生辰”二字出神,似乎在暗示他,某種契機的到來。

    沈青檀見趙頤看着信愣神,不由得出聲:“這是皇舅舅寫的信?”

    趙頤聽到沈青檀的聲音,回過神來,順手將信遞給她:“譽王迎親回大周的前兩日是我孃的生辰。”

    沈青檀一愣,很快意會過來:“你身爲人子,該去祭拜。”

    趙頤微微頷首:“我們來到北齊,還不曾去祭拜過我娘。她的生辰,倒是一個時機。”

    北齊帝沒有拒絕的理由。

    事情商定下來,趙頤便着手安排下去。

    -

    而另一邊的齊王處置了常遠,身邊的常安便告了假,扶常遠的棺槨回祖籍安葬。

    齊王不知道常安今後是否會繼續效忠於他,但是常安在這之前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爲他籌謀。

    縱使常安沒有說出讓他助趙頤回大周的理由,但是他相信常安不會害他。他把常安的勸告,銘記在心裏,並且付諸行動。

    他從母后那兒打探了關於儀貞公主的消息,洋洋灑灑寫了一封信,派人給趙頤送去。然後又給壽安侯去了一封信,希望外祖父能夠助他一臂之力,在廣寧公主出嫁那一日,聯合百官請父皇冊立太子。

    全部安排好了,齊王一顆心稍稍落定,只等着儀貞公主的生辰到來。

    -

    北齊的都城並沒有因爲大周的使臣到來而引起波瀾,甚至比起往日還要平靜,這一股平靜卻讓人嗅到了不安的氣息。

    北齊帝內心極度不安,整夜整夜睡不着,點了皇后送來的香,好不容易睡着了,又陷入了噩夢。

    他的脾氣越來越暴躁,一度到了無法控制自己怒火的程度,在早朝大發雷霆,下令砍了幾個官員。

    連日來沒有睡一個安穩覺,他的頭風症跟着犯了,吃了一碗湯藥,再也撐不住睡了過去。

    夢境裏,一柄鋒利的長劍刺穿他的胸口。

    他聽到一道聲音響徹耳邊:“楚家竊國幾十年,也該把宗政家的江山還回來了。”

    “不——”

    北齊帝猛地驚醒過來,捂着自己的胸口,發現沒有半點傷痕。

    夢,又是夢。

    這個夢反反覆覆的出現,每次都是在即將要刺穿他胸膛的時候驚醒過來,一遍遍折磨着他的神智。

    今日那把冰冷的長劍,刺穿了他的胸膛,這在預示着什麼?

    “陛下……”劉公公看着北齊帝滿頭冷汗,便知又做了噩夢,連忙取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藥丸,又端着一杯水遞過去:“您不妨去行宮小住一段時日?”

    北齊帝取來一粒藥丸服下,臉色陰沉:“不必了。”他冷聲說道:“朕就不信昶元有這個本事率兵攻破朕的皇城。”

    劉公公接過北齊帝遞來的水杯,無意之間碰到北齊帝的手,冷得像冰塊,可見他心裏對前朝太子充滿了畏懼。

    倒也不難理解,每個人對超出自己掌控的事務都會心生畏懼。

    尤其是林家被悄無聲息的滅門,無論北齊帝如何查,始終查不到半點線索。最後推測出是前朝餘孽動的手,北齊帝掘地三尺,也沒能將他們給找出來。

    這無疑在北齊帝心裏蒙上了一層陰影,害怕前朝餘孽會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他,以至於每日晚上都做噩夢。

    噩夢做多了,北齊帝甚至不敢睡覺,怕夢到令他生出恐懼的噩夢。

    北齊帝看向窗子,窗外仍是一片漆黑。

    他卻毫無睡意,掀開被子下牀,正好對着一面銅鏡。

    北齊帝看到鏡子裏的人,形容憔悴,眼睛裏佈滿紅血絲,拖着兩個長長的大眼袋。

    他臉色愈發難看:“派出去的人,查到消息了嗎?”

    劉公公小心翼翼地說:“沒有消息。”

    北齊帝冷聲說:“再加派人手去查。”

    一日不除了前朝餘孽,他便一日不能心安。

    劉公公嘴脣翕動,想說找了這麼多年,一首沒有找到前朝餘孽,或許早就不存在了。

    這個時候,門外傳來甲冑碰撞聲,緊接着侍衛的聲音響起:“陛下,宮裏憑空出現了一尊雕像。”

    北齊帝臉色陰沉,邁着步子朝殿外走去。

    他倒要看看,誰有這個膽子敢在宮裏放一尊雕像。

    當他在侍衛的帶領下,來到一處宮殿門口,瞧見一尊巨大的雕像時,瞳孔緊縮,嚇得連連往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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