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得流雲心力交瘁,每每想刀他又下不去手,而且他好像總能在該死的時候讓她動着不合時宜的惻隱之心。
說到底也是這些年裏喫人嘴短拿人手軟,來來往往幾度春秋,倆人早就相互交疊,不管是利益上還是別的。
兩日後,流雲給他上完藥:
“我今日要回家了,我瞧着小六子那邊好得差不多了,讓他先……別這麼看着我,我一定是要回的”。
你眼神再哀怨也沒用,她這兩天沒人影兒可以說是不想出去徒惹是非在房裏休養生息,再多便不行了。
譚墨也理解,只是:“那你還會回來看我麼?”,說得可憐巴巴,讓流雲一時間有些語塞。
脣瓣抿了好幾次,開開合合,還是鬆了口,“嗯,來看你”。
幾個字幾乎瞬間把人哄好了,眉眼間都帶着絲絲笑意,流雲暗秤這傢伙怎麼生病了跟小孩子似的?
~
桃花庵,廂房內,流雲火速換上衣服,門口剛好傳來敲門聲:
“流雲吶~流雲?弄好沒有啊,咱們該出發了~”。
正在梳頭的流雲:“快好了娘,今日起晚了些,您再等等我一會兒啊”。
“珠珠,快些!”。
也是煩人,去的時候太急,什麼都沒帶,一應物品用的都是他弄的,款式可是大不相同,一看就穿幫。
這般手忙腳亂的,着實讓流雲有種揹着大人談戀愛的感覺。
另一邊,採青正抱着她的琴發呆,腦海裏都是前兩日發生在閣樓的事情。
琴簫和鳴,靈魂碰撞,樓上撫琴少女,樓下奏蕭兒郎,隔着層層紗縵,遙遙相望,連着樹枝上的朵朵桃花都在爲兩人翩飛。
當真應景極了,此番怎能不讓她春心萌動。
……
回程的兩人心裏路程大不相同,都各人有了各人的故事。
此後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裏,流雲兩頭亂跑,各種藉口都找爛了,很煩人的是,每每出門,都能異常巧合的遇上一個人:
這天。
不知是第幾次出門偶遇,流雲都快要繃不住教養亂罵:
斯文有禮的蕭清羽:“沈大小姐安好”。
木着臉的流雲:我不安好。
彷彿看不到對方臉色不好看的蕭某人:“我這裏得到了一本琴譜,聽聞沈大小姐琴技了得,不知可否一同探討探討”。
寡婦臉流雲:探討你大爺。
儘管內心崩潰想刀人,面上還是得維持基本的體面,流雲神色淡漠的掃一眼他手裏的厚本本兒:
怎麼說呢?琴譜是好的。
只是。
“抱歉,蕭三少爺,我對琴不是很感興趣,恐怕要辜負盛情了”。
流雲拒絕得挺明顯,奈何陷入自我陶醉的蕭清羽跟眼盲心瞎一般:
“不要緊,大小姐不喜歡這本,清羽回去再尋來就好”。
流雲:“?”,再忍下去她就是龜!
泡沫一言難盡的看了蕭清羽好幾眼:這人指不定也有點大病,她家大小姐估摸着快憋不住了。
果然。
流雲腳鋒一轉,轉過身似笑非笑的看向他,說:
“琴譜是沒問題,可人有問題,人只要不對,裏裏外外……就都不對,你可明白?”。
說完仍覺得不夠,緩緩靠近,湊到他耳邊,補刀:“蕭清羽,都是講究人,別給臉不要臉”。
離得近的阿列:“……”,這沈大小姐殺傷力挺大的,用也着最溫柔的聲音,面上也是最和善的表情,卻說出了最殘忍的話。
起身後,流雲瞬間收斂了所有情緒:“泡沫,咱們走”。
蕭清羽掌心握拳,雙眸卻緊緊盯着流雲的背影,一雙原本清透乾淨的眼睛裏,漸漸染上了一抹劃不開的慾念。
一呼一吸間,都是她適才靠近時留下的那抹淡淡檀香,讓他忍不住心馳神往。
直到人過了拐角處,蕭清羽都不曾移開目光,一旁的阿列終於看不下去了,掛着難爲的表情,勸說:
“三少爺,這沈大小姐眼瞅着是不會應下您的,咱要不就……放手吧”。
“或者,您可以直接將那日閣樓和奏的事情與她挑明,你們那天如此有默契,合作得天衣無縫,想來沈大小姐好歹會看着點知音的身份上,對您……”,稍微客氣點兒。
他正想着這是個最好的法子,卻不想被蕭清羽直接否了:
“不成,還有阿列,你以後也不許再提這件事,尤其當着她的面,她既不喜歡這樣,那我再想其它辦法就是”。
他自己也不清楚,只覺心底有個聲音告訴他,不應該說出來,最好是將那日的事情深埋地底,永不見光。
那樣,她永遠都是他的知音,他自己一個人知道即可。
呆頭呆腦的阿列只覺得自己更加呆頭呆腦了:“這個……好吧,阿列知道了”。
……
這次事件後,蕭清羽消停了好些日子,流雲也能安心的跑去小房子裏看譚墨,卻不想她這邊才了,那邊採青就又鬧出了事兒:
虛弱的譚美人:“咳咳……”。
帶着疑惑的流雲:“你這傷怎麼沒個盡頭啊?前兩日不是都快好全了麼”。
知情人小六子:“……”,別看他,他不知道,他纔不清楚少爺把藥到光的事,更不知道少爺晚上大半夜不睡覺泡冷水澡的事情。
只是默默出門,再面無表情的把門合上,抽出一個不知道哪裏來的蘋果啃着。
說來黑熊子那邊都快把電話打爆了,可他也是沒法子啊,這人裝上癮了他能怎麼辦?給他中途喊停麼。
人家沈大小姐可是從來沒這樣溫柔過,他可不就沉溺溫柔鄉不可自拔了麼。
屋內,流雲眼裏的懷疑終於在看到窗臺上那盆死得不能再死的牡丹花的時候化爲了實質。
躺在牀上等着人流雲的譚墨:“?”,怎麼沒動靜?
伸着脖子一看,只見她正盯着那盆被他摧殘了好幾日的花一個勁兒的看,譚墨馬上覺得不好了。
流雲正巧轉過頭來,黑沉沉的一張臉與他隔空相對。
空氣有一瞬間短暫的凝固,流雲突然覺得果然美色誤人,那麼多可疑的點,她愣是跟睜眼瞎一樣,她以前有這麼蠢嗎?沒有啊,感覺最近腦子好像離家出走了一樣。
氣悶的流雲打開門就要出去,譚墨被她嚇得跳下牀三兩步就衝了過來,腦子裏都是她生氣了不會理他了。
撈過她的腰把人箍在懷裏,緊緊的從後背貼合上,一張不善言辭的嘴也沒閒着,一句句解釋到金豆般往外蹦:
“我不是故意的”。
“我沒想騙你”。
“是他們說你要相親了”。
……
流雲:“……”,她什麼時候要相親了,她自己怎麼不知道。
象徵性的掙扎了兩下後,流雲垂下頭看着腰上的手,骨節分明,修長乾淨,只是這樣完美的一雙手上,卻也布着些許小小的傷痕,像是一件精美瓷器上多了一道道劃痕。
流雲突然就有些不想動了,其實,這幾日裏,又何嘗只是他再騙自己呢?
譚墨在她漸趨安靜下來後就不知道該做啥了,只一味的保持着原來的動作,剛纔是情況緊急,他也沒想到自己還能有這麼硬氣的時候。
自覺被木頭人箍着的流雲:“……還不鬆開?”。
譚墨恍若未聞:“……”,有點不想。
這天過後,兩人這不清不楚關係稍微名正言順了那麼一點,譚墨開始乖乖配合喝藥,在那期間也會偶爾伸出試探的小手。
對此,流雲多是縱着他,這小傻子也是真好哄,抱一抱就能開心許久。
~
另一邊,小山丘上,採青正在不遺餘力勸說着好姐妹私奔。
“你放心,我讓我二哥幫忙,一定不會有問題的,你就跟着沈家商隊去到南城避一段時間,等着風頭過了又再回來就好”。
膽小怯懦的採青好姐妹潤雪:“可是,如果蕭家找不到人拿我爹撒氣怎麼辦?”。
膽大如虎的桑採青:“怕什麼,大不了讓你爹把錢還給他們家不就好了?花自己女兒賣身的錢他也不怕遭報應啊”。
唯唯諾諾的潤雪還是有些猶豫:“這樣真的可以嗎?你二哥能做主嗎?”。
原本十拿九穩的採青,腦海裏立馬閃過她的大姐,不過也只是一瞬:
“不礙事兒的,我二哥最疼我了,只要我跟他一說,一準兒可以的”。
見對方臉上還有些猶豫,採青繼續發力:
“難道你真願意嫁到蕭家,跟那個蕭鴻羽的大老婆窩裏鬥嗎?再說了……你真的確定自己能贏嗎?人家可是弄死了兩個小妾的狠女人!”。
兩個真病死的小妾:我謝謝你啊,沒什麼證據就胡說八道替我倆找兇手。
……
當天夜裏,豪氣萬丈拍着胸脯應下好姐妹的採青,鼓足勇氣來到沈流年的房門口。
正準備換衣服上牀睡覺的沈流年,突感背後涼颼颼的,掉頭一看:
“採青?”,拉上衣服過去把人帶進來,“怎麼了?這麼晚上了還不睡覺嗎?”。
採青支支吾吾的,兩隻手纏在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