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樂平站在了書劍峯上，任由大雨淋溼自己。
七先生落在了書劍峯，整個人彷彿被抽了骨頭只剩下了皮囊一般，雙目也顯得無神，看向了李樂平。
可當李樂平也看向七先生的時候，一向問心無愧，坦坦蕩蕩的七先生不敢看向李樂平的雙眸，如同做賊一般心虛地避開了李樂平的目光。
大雨淅淅瀝瀝地落下來，七先生也讓大雨淋溼自己，告訴自己方纔的一切都是一場夢，什麼無天，什麼滅世，都是假的。
可那遠方隱隱約約的哀嚎聲，天邊燃起的半邊紅這些都在提醒着他，方纔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他不能再沉醉在自己在古天玄界無敵的美夢中了，現在整個古天玄界和李樂平，他只能選一個。
他不是無敵的，他保護不了所有人。
七先生深吸了一口氣，低下頭的他伸出了手，狠狠地抽了自己幾巴掌。
在空中穿着黑袍的無天看到了這一幕，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最擅長看人的微表情，因爲一個人的嘴巴會說話，一些情緒也能演出來，可那些微小的表情卻容易出賣一個人的內心。
“無天！”
看着這樣的七先生，就連將臣都忍不住了，雙眸變紅，瞪大了眼睛看着無天怒吼道。
“將臣，別以爲你們殭屍真的不死不滅，對於小神來說，你只不過是茅廁裏的一塊臭石頭而已，若是費一些力氣，也能降了你。不過，小神嫌惡心而已。”
“所以，你最好認清楚自己的位置。”
無天同樣很有禮貌，不再去管將臣，一臉微笑地看向了七先生和李樂平這對師徒。
將臣閉嘴了，他知道無天說的都是實話。
而現在，無天來了，不管是分身還是真身，那都是無法抵抗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將臣很早之前就明白一個道理。
弱者的咆哮，只會是噪音。
所以，他只能冷哼一聲，看着一步步走向李樂平的七先生。
他雖然沒有心，可卻同樣感覺到了心痛。
倘若是讓他去殺了自己的徒弟，然後跪下，他也會感到天大的委屈。
以前青山和青山弟子有了委屈，七先生總會替他們站出來。
但現在，七先生受了委屈，又有誰能夠站出來呢？
李樂平看向了七先生，臉上擠出了一抹笑容，朝着七先生揮手道：“七先生，您回來了，我就知道您能解決所有問題……”
可李樂平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了七先生那張嚴肅的臉，疲憊的臉，還有……血紅的眼。
李樂平又看向了天空。似乎看到了一道黑色的人影朝着他揮手。
大雨落下，他的心也沉了下去。
他終於知道，七先生不是萬能的，也不是絕對無敵的。
他也彷彿被人抽走了脊椎骨一般，沒了所有的力氣，臉上出現了一抹苦笑。
他是一個聰明人，自然知道對方爲什麼滅世，也知道……七先生現在爲什麼而來。
七先生依舊穿着青衫，手中提着漆黑的竹劍，緩緩來到了李樂平的面前。
這一幕，曾經發生過無數次。
可今日，卻顯得有些不同。
李樂平嚥了咽口水，聲音有些顫抖。
“七先生，對方的要求是……”
也可以說，當七先生提着劍來到李樂平的面前之時，就算回答了這個問題。
“七先生，弟子的這條命，是你幾次救回來的。今日您要弟子死，弟子不得不死。”
李樂平的聲音很輕，這句話每說一個字，心都跟着疼一下。
“最後，弟子有一個要求。”
“說。”七先生聲音很輕，同樣顫抖，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雨太冷。
“七先生一直沒有承認弟子的身份，今日我想，正式成爲七先生的弟子。”
七先生聽到這話，眼角一酸。
李樂平雖然和他待在一起的時間比較長，又是青山的大師兄，可一直以來，他都處在沒真正拜師的狀態下。
“好。”
李樂平臉上終於擠出了一抹笑容，雙膝跪在了地上，朝着七先生磕了三個頭。
“弟子李樂平，拜見師傅。”
七先生點點頭，親自彎腰扶起了李樂平，李樂平在起身的時候，眉頭一皺，在七先生耳旁小聲地說道：“如果有來世，弟子還願意拜您爲師……”
他話沒說完，嘴角鮮血溢出，胸口處一陣絞痛，看着七先生的臉笑了笑，喊出了最後的兩個字。
“師……師傅……”
往日的一幕幕浮現在他的眼前，從他上青山，在黑水村見到七先生，隨後登仙會七先生教他修煉，每次遇到危險七先生都會站在他身後，七先生爲他舉辦盛大的婚禮，這些過往如走馬燈花般浮現在李樂平的眼前。
七先生，永遠是帶給他美好和安全的長輩。
哪怕現在七先生的手裏握着一顆心臟，李樂平依舊沒有埋怨七先生，笑着倒在了泥濘中。
他的胸口處，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窟窿。
七先生淚如雨下，伸手舉起了那顆心臟。
無天看到這一幕，滿意地笑了笑，隨後輕聲說道：“散。”
隨着他一聲令下，山崩地裂火出水涌都消失了，除了滿目瘡痍，地上多了一具沒有心的屍體外，一切都恢復正常了。
“這是你要的！”
七先生把心臟朝着空中遞去。
“阿彌陀佛。”無天先是打了一個佛偈，隨後面露悲慼之色。
“太過於殘忍了，丟了吧！”
一個結丹境小修士而已，他的心臟對於無天可沒什麼吸引力。
而且，無天要的是武神一脈餘孽死，只要死了，李樂平就是讖言中的異世子，他便可以用這事兒來打擊潛伏在仙界和神界的武神一脈弟子。
七先生把那顆從李樂平胸膛中挖出來的心臟丟了，隨後朝着空中而來，半跪在了無天的面前。
無天點點頭，接受了七先生的跪拜。
“你是個人才，以後跟着小神去天玄界，小神可以保證你，一神之下，萬神之上！”
說罷，手一揮，袖子中出現了一朵朵黑蓮遮蔽了天空。
“你……還要滅世？”
“你出爾反爾？”
無天搖搖頭。
“並沒有，小神方纔只是說，要麼你們殺了小神，或者殺了那個武神餘孽。”
“小神，並沒有說你殺了那小子，小神就不滅世啊！”
“上天有好生之德，小神會讓他們沒痛苦的死去。”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