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你等等,來我屋裏一趟。”
“大哥,幹嘛啊?我和雙喜幾個約好了去扁擔河摸魚呢!他們都等着呢?”
“就兩句話的事!”
王有貴家院子很大,足有五六間房子,所以兄弟幾個都有自己單獨的屋子。等王大海不耐煩地進了王大坤的屋子,對方一句話就讓他釘在了原地,嚇出了一身冷汗。
“好弟弟,咱家那隻蘆花老母雞味道不錯吧?”
“還行,香是香,就是肉稍微柴了點……”
王大海立馬渾身一個激靈,又驚又怒地看去:“王大坤,你什麼意思?”
“我的好弟弟,哥能有啥壞心思呢!?這不最近手頭有些緊,想向你借幾個錢花花。”
“我哪有錢,咱們家錢都被奶把着呢!?我這錢袋比臉還乾淨。”王大海趕緊哭窮。
“弟,別人不知道你我還不知道。二叔上旬去縣裏車馬行搬貨,我可是看到你藉着奶的名義把他好幾天的工錢都給要走了。先不說雞的事,你說要是咱奶和娘知道這錢的事,嘖嘖,咱爹那手跟鐵板一樣打人可疼了……”
“好你個王大坤,太不要臉了,竟然跟蹤我!”
“這烏鴉落在山豬上,誰也別說誰黑。實話告訴你,那天我本來也是去要錢的,只不過被你捷足先登了。”說着攤開手吹了吹,示意兩手空空得給錢。
王大海知道自個大哥向來是個蔫兒壞的種,這次只能破財消災了。
“王大坤算你狠!你給我記住了!”
王大海氣呼呼地從懷裏掏出一把銅板扔在地上。
“就剩這麼點了,你愛要不要。還有這事你最好給我爛在心裏,你要是敢跟娘和奶說,我保準揍不死你。不信,你就試試!”說着踢開門,怒氣衝衝地走了。
“沒腦子的莽夫,還敢跟我鬥!”王大坤不屑地“哼”了一聲。
要說王有貴家心思最重的人不是刁氏,更不是劉氏,而是這王大坤。從小到大,但凡想做些什麼他都是慫恿弟弟妹妹去做,從不把禍水引到自個身上,猴精猴精的。所以平日裏他總是自詡爲諸葛孔明轉身。
此時王大坤立馬俯下身子把銅板一枚一枚地撿了起來,又用帕子擦了個乾淨。然後移開牀頭的箱子,拔出後頭的一塊磚,從裏面拿出一個陶罐,把裏面所有的銅板都倒了出來。
“嘩啦啦——”
一堆銅板跳躍着金屬獨有的光芒。
他一枚一枚地數了起來:“一、二……一百二十五,一百二十六……二百零三。加上這裏的十一文,一共是二百一十四文。嘶,離二兩銀子還差得遠呢?”
突然他腦海裏浮現出一個千嬌百媚的小倌,穿着一襲薄如蟬翼的衣裳,倚着欄杆對着自己回眸一笑。那如雪的肌膚,殷紅的朱脣和勾人的眼眸,讓他下身不由得一熱,恨不得馬上把人擁入懷中好好揉搓一頓。
“對了,我怎麼把周家那事給忘了!哼,我的好堂妹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大哥很快就會給你送份大禮了!”
這邊劉氏兩隻竹竿腿邁得飛快,很快就來到村口那棵大槐樹下。平日裏村裏人都喜歡在這樹底下乘涼聊家常。
就見劉氏把砧板往地上一扔,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拿着菜刀就砍了起來,邊砍還邊罵道。
“我砍死你個嘴皮子淺的,敢偷老孃的雞,吃了你爛心爛肺喲。”
“你個挨千刀的,你個小娼婦,吃了我的雞以後就等着被抓到牢裏,鍘刀砍了你的頭。”
“吃了我的雞你穿腸爛肚,屁股流膿,不得好死。”
“偷了我的雞,明天你媳婦姑娘也偷人……”
劉氏的罵聲尖利難聽,很快便引來了許多村民。
這時有個跟劉氏交好的嬸子偷偷來到劉氏咬耳朵:“翠鳳,我昨兒傍晚看到鐵牛家殺雞了,老大一隻,看樣子足有三、四斤呢!”還特意用手比劃了一下大小。
“那還有假。昨兒個他家那雞燉得可香了,我這一晚上都沒睡好。”
劉氏聽完這話,那火蹭得就衝上了腦門。她當即就認定是王鐵牛偷吃了自家的雞,想到昨天王鐵牛就幫着王桃花那個死丫頭跟自己作對了,現在還敢偷自家雞,這還了得?也不嚎了,扔下菜刀就往王鐵牛家跑去。
大家見有好戲瞧,趕緊呼朋喚友地跟了上去。
王鐵牛一家四口正在院裏喫着早飯,突然院門被人一腳踹開,嚇了一跳。
待看見來人是劉氏後,王鐵牛火氣立馬起來了:“劉氏,你發什麼狗瘋?一大早踹我家門幹什麼?踹壞了你賠呀?”
劉氏一眼就看到桌上有一海碗燉得香噴噴、爛乎乎的雞肉,眼裏的火立即噴了出來。
王鐵牛的媳婦趙金花想着都是同村住着,就上前熱情地招呼:“翠鳳可是吃了?沒喫的話來我家喫點,正好家裏燉了雞。”
“雞!!!就憑你個小娼婦,破落戶也配喫我的老母雞。”
劉氏往地上啐了口,一把推開趙金花,衝上前去把桌子一掀,立馬桌上的碗筷“乒乒乓乓”地摔了一地,特別是那碗燉得爛糊的雞肉滾了一地,沾滿了泥沙。
王鐵牛的一雙兒女看到雞肉掉了一地,立馬癟起嘴巴哇哇大哭起來。這變故太快,讓王鐵牛一家和跟來看好戲的衆人都驚呆了。
“我呸!你家真不要臉啊,偷了我家的老母雞,還好意思叫我喫。我讓你喫!”說着用腳使勁碾着地上的雞肉,直到和泥沙融爲了一體……
兩個孩子哭得更傷心了。
“劉翠鳳你個潑婦,老子揍死你。”王鐵牛火冒三丈,拽着劉氏就要打一頓。
關鍵時刻,趙金花趕緊攔在了王鐵牛前頭。這王鐵牛一對拳頭比海碗還大,這要是一拳下去劉氏保準半條命沒了,那麼就是有理也變得沒理了。
劉氏看王鐵牛被攔着,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鬧了起來,把刁婆子的樣子學了個十足。
“沒天理了,偷人家雞喫還想打人。我要去衙門敲大鼓,讓縣太爺打你板子!”
“你個生孩子沒屁眼的破落戶,吃了我的雞,你爛心爛肺,不得好死啊。”
“我的雞喲,生蛋頂個好的雞喲,你怎麼就不跑快點,哪怕給我遞個聲響啊,被這賊漢子捉走了白瞎了那身肉啊,我可憐的雞喲!”
劉氏還在那裏巴拉巴拉,人羣裏已經笑開了。
“瞧瞧。這劉嬸子怕是瘋魔了吧,雞還能給遞話……”
“別說是雞了,但凡她家的東西,那不都得有靈氣。那年我路過她家,瞅我看到什麼?那大娘竟然對着一根門檻在拜,嘴裏還說着什麼,門檻門檻保我家,賊人進來就絆他……”
這話說完,衆人笑得更甚。
趙金花雖不讓王鐵牛打劉氏,可自己是個女人就沒什麼顧忌了。指着劉氏吼道:“劉翠鳳你眼睛裏是糊了屎嗎?那隻眼睛看到我偷你家雞了。”
劉氏氣呼呼地指着那地上的雞肉:“昨兒傍晚我家的雞丟了,你家傍晚就殺雞燉雞,不是你家偷的又是誰偷的?”
這麼一說來,門口圍觀的人還真信了幾分。
這年頭不是逢年過節的誰家捨得殺雞喫?雞都是要留着下蛋,拿去換鹽醋的。不是有句老話常說“雞屁股裏頭屙個蛋,鹽醋換來好做飯”嗎!
“放你孃的狗屁。這是我自家養的雞,我想什麼時候殺就什麼時候殺,還得通知你一聲不成!再說這全天下的雞海了去了,難不成還都是你劉翠鳳家的?”
“你這不要臉的騷貨,吃了我家的雞還敢這麼囂張,我跟你拼了。”說着劉氏就衝上去撓趙金花的臉。
趙金花也不是個喫素的立馬還手,很快就跟劉翠鳳打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