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王桃花起得早早的。推開門一陣寒風襲來,頓時打了個哆嗦。她這才發現地上覆蓋了一層薄薄的白霜。

    “嘶,難怪昨晚腳凍得跟冰塊似的,原來是打霜了呀!好冷啊!這古代的秋天都這麼冷,冬天還怎麼活?”

    家裏的襖子都是夫妻倆舊衣改的,都不知道穿了多少年了,早就不暖和了。王桃花只能又找了件夾衫套在裏面,這才暖和了幾分。

    她來到竈房本想煮碗野菜麪糊糊,畢竟熱乎乎的吃了身子也暖和。可等她看到水缸裏結了一層薄冰就果斷放棄,只能把最後兩根地瓜烤了。

    兩根烤地瓜下肚,肚子裏稍微多了幾分暖意。

    王桃花爲了讓自己暖和點,於是在院子裏按着前世的記憶做起了廣播體操。

    “一二三四,伸展運動……”

    一套廣播體操做下來,王桃花額頭滲出了一層細汗,臉蛋微微泛紅,身子果然也暖和了起來。

    “這廣播體操真不錯!看來以後每天早上都要做一遍,既可以鍛鍊身體,又可以暖和身子,一舉兩得!”

    趁着這檔子功夫,王桃花趕緊把曬乾的木耳裝進簍子裏。這次她把上次李家賠的二兩銀子帶上了。她想好了要是木耳賣不出去就帶回家自己喫,然後去買點糧食之類的,家裏什麼都缺呀!

    鎖了門,她背上簍子就往村口走去。

    許是起的早,天又冷,一路上並沒碰到多少人。等路過張大娘家,就聽到宋香芹正在抱怨。聲音很大,路邊都聽得一清二楚。

    “這麼冷的天,家裏也不知道準備個炭盆。冷到你兒子,有你們後悔的。”

    “張栓,你就是個榆木疙瘩,老孃嫁給你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這大冬天懷着孩子沒件保暖的襖子就算了,連碗熱乎乎的白麪湯都沒喝上。同樣是懷身子,你再看看她苗明翠過的是什麼日子喲!”

    這苗明翠是村長王孟山的小兒媳婦,五年前嫁過來,已經生了個兒子。現在懷了第二胎,跟宋香芹這一胎懷的時間差不多。

    村長家有田,大兒子又是酒樓掌櫃,所以日子在村裏是數一數二的。自打苗明翠懷孕後不說每天大魚大肉供着,那也是雞蛋白麪沒有少過。這讓村裏一衆大媳婦小姑娘眼紅得緊。

    王桃花就聽到一個男子溫聲軟氣地討好:“香芹我求你小點聲吧,待會讓爹孃聽到了。”

    “小什麼小,我就是要讓他們聽到。成日裏糊里糊塗的,對待自家媳婦小氣吧啦的,對待別人倒是大方了,今天送面,明天送鹽的,拎不清誰纔是一家人。”

    另外一間房裏突然傳來一聲老年男子劇烈的咳嗽聲,宋香芹這纔不情不願地閉上了嘴巴。

    王桃花心裏有些不好受,看來自己給張大娘兩口子惹麻煩了,心裏盤算着不管這木耳能不能賣錢,今日去縣裏都得給張大娘買點東西。還有以後也少來這邊吧,省的引起了婆媳之間的矛盾,讓張大娘兩口子難做。

    有了這事,王桃花心裏有些犯堵,趕緊加快了腳步。

    剛到村口迎面就撞見了黃春芳。

    “真晦氣,一大早碰到這娘們。”

    王桃花本想裝作沒看到,不料黃春芳扯着喉嚨喊道:“桃花,桃花,走那麼快乾嘛?等等嬸子。”

    王桃花只能停住腳步,應了聲:“春芳嬸子你有事?”

    黃春芳上下打量着王桃花,最後目光落在了她後背的簍子上。

    “桃花,這一大早霧都沒散,你這是去哪?”

    “家裏沒糧食了。我採了點野菜拿去縣裏看看能不能賣幾個錢買點糧食。”王桃花大大方方地回答。

    黃春芳果然伸長脖子往簍子看去,見上面蓋着一塊粗布不由得撇了撇嘴。

    “賣的啥野菜呀,還要蓋起來,神神祕祕的!”

    上次王桃花摘了木耳,曬木耳也有很多人看到,王桃花也不想藏着掖着,直接打開一角:“上次在山上摘了點黑菌子,想着看看能不能賣幾個錢?”

    “啥?你去賣那黑菌子!”

    黃春芳都聽呆了,她不可思議地挖了挖耳朵。可看到那簍子裏確實是一朵朵曬的乾巴巴的黑菌子。

    接着她捂着嘴想笑又忍着沒笑,臉上一副戲謔的表情:“桃花果然是個能幹的,你趕緊去吧!”

    王桃花本就懶得搭理她,於是點點頭就走了。

    黃春芳看着遠去的人影,往地上啐了口:“啊呸!真是個蠢笨的,連黑菌子都敢拿去賣,也不怕把人給人喫死。”

    她突然眼睛一亮:“哎喲,這個太可笑了,不行,我得把這事跟大傢伙說說去。”說着扭着腰往村裏走去。

    不到半天功夫,全村人都知道王桃花拿黑菌子去縣裏賣了,有看笑話的,有說風涼話的,有可憐她的……

    等劉氏知道這事後,臉上露出得意的表情:“賣吧賣啊,等喫死了人。那二畝地就是我家的了。”

    出了村,王桃花很快就上了大路。降了霜,田野裏像蒙上了一層白紗。幾隻肥嘟嘟的麻雀在田地裏蹦噠着,見人來了,一溜煙地飛走了。

    這去縣裏的路王桃花並不陌生,以前也跟着自家爹去縣裏賣過幾次柴火。就這麼一條路一直走到底。大半個小時後上官道,再走上多半個小時就到了。

    等王桃花走出了一層毛汗,終於看見了城門。跟電視裏的一模一樣,條石爲底,青磚爲牆,中間有扇兩開的城門,由兩個拿着長矛的衙役看守着。

    這平川縣是下等縣,規模並不大,可王桃花站在城牆下,依然感覺像一堵山立在眼前。

    正要進城,一個三十來歲的黑臉胖子一把攔住了王桃花。

    “慢着,進城稅呢?”

    “啥,進城還要交稅?以前也不收啊!”王桃花傻眼了。

    另一個瘦高個笑道:“小姑娘,你很久沒進城了吧?”

    王桃花想了想,確實有好幾個月沒進城了,於是點點頭。

    “前日知縣大人出了文書,朝廷邊關戰事喫緊,爲籌軍餉,大梁州縣入城均要收取入城稅。拿來吧,一文錢。”

    王桃花看着那張大手,又看看在近在咫尺的城門,只能苦着臉從錢袋裏摸出一文錢,心疼地遞給瘦高個。

    這一文錢雖然不多,但也可以買上半斤灰面了。

    這邊還沒走出城門就聽到那個黑胖子小聲地和瘦高個嘀咕起來。

    “這鬼天氣天越來越冷了,聽說北邊打得可兇了。胡人燒殺了好幾個鎮子,好在,朝廷這次已經派了郭將軍去了。”

    “就怕還沒等郭將軍趕到邊關,胡人就殺到城下了。我妻家表舅就住在大池縣,離邊關還有上百里路呢,昨兒就託信過來,要舉家搬來咱們縣。”

    “嚇,這得好幾百里路了吧,這年頭路上也不安全呀。”

    “不搬不行啊。那邊已經亂了,縣太爺逼着商戶出錢出糧呢,聽說爲這事還砍了好幾個腦袋。我那表舅就開個豆腐鋪子,竟然要出這個數!”瘦高個晃了晃巴掌。

    黑胖子瞠目結舌:“哎,這年頭我們這些窮人更沒法子活了。阿彌陀佛,胡人可千萬別再南下了。”

    “是呀……咱們這清水衙門也沒點家底,要真來了,能往哪逃?”

    黑胖子突然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我聽劉捕頭說縣太爺前幾日就偷偷往老家揚州運了好幾車東西回去,那箱子死重死重的,保準是金銀細軟。”

    “嚇,你可別亂說……”瘦高個正想說些什麼,就看到王桃花豎着耳朵站在那裏聽,於是像趕蒼蠅一樣擺擺手:

    “去……去去,大老爺們說話你個小娘們聽什麼,沒得害臊!”

    王桃花裝出一副迷迷糊糊的模樣趕緊向前走去,內心卻波瀾起伏。

    不會這麼衰吧,穿到一個這麼窮的人家,難道又趕上了兵荒馬亂?這古時候打仗,百姓可都是炮灰呀!想想都可怕。就算退一萬步溝子村偏僻,胡人找不到,但只要打仗,那糧食肯定會“嗖嗖嗖”地往上漲。

    不行,我得趕緊賺錢,囤點糧食衣物!保命要緊啊!

    想到這,她看着自己揹簍裏的木耳幹,更是下定決心要把它賣出去。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