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病此時看似無大礙,可若是拖着不治,寒氣愈發沉積,這孩子活不過而立之年。”

    王桃花嚇得六神無主,趕緊拽着老大夫的袖子:“大夫,我父母雙亡,就剩這麼一個弟弟了,求你一定救救他。”

    吳文山看着這對姐弟衣衫襤褸的樣子,暗暗地嘆了口氣。這世道艱難,窮人哪裏看的起病。猶豫了片刻,方纔說道:

    “方子倒是有的,不過丫頭你可得想好,這是富貴方子。”潛在的意思就是這藥很貴,而且要長期喫。

    王桃花想也沒想:“大夫你儘管開方子,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治。”

    吳文山看着她倔強的眼神,頗爲不忍。拿起筆就開始寫方子,寫完後又仔細斟酌刪減一番,纔跟王桃花說道:“丫頭方子已經開好了,這裏面有幾味藥材我給換了些便宜的,倒不影響藥效。

    只是這君藥必須要用到人蔘就貴重些。這藥用二碗水煎成一碗,每日睡前服下即可,不過得連喫十日。十日後老朽再來診斷一二。”

    王桃花趕緊給吳文山拜去:“多謝大夫體諒。”

    吳文山趕緊扶住:“無妨無妨。醫者之心,不足道哉。”

    等王桃花出了醫館內堂,就拿着藥方去找夥計抓藥。

    王少安搖了搖王桃花的手,眼裏滿是糾結:“阿姐,我身體好着呢,不用抓藥!”

    王桃花知道王少安是心疼錢,又氣又憐:“說啥渾話呢,這病是能拖的嗎?你別擔心銀子,姐有!”

    等她從夥計手裏接過十副藥,就見對方“噼裏啪啦”地撥動算盤。

    “姑娘這藥每副三錢銀子,一共是三兩銀子。剛纔吳大夫特意交代診費免了。然後這個是吳大夫讓我給你的,記得少沾水,早晚塗在傷口上。”說着遞來一個白瓷小瓶子。

    王桃花心裏對吳大夫更是感激。

    她從懷裏摸出還帶着體溫的二兩銀子,又把牛三剛賠的銀子一起遞了過去,心道:“果然不論前世今生,這賺錢的速度永遠趕不上花錢的速度呀!”

    夥計稱完銀子,三兩略有盈餘,於是又找補了三十來個銅板給王桃花。

    “謝過小哥了。”

    正要轉身離開時,王桃花想起個事,連忙朝夥計問道。

    “小哥,你這邊收草藥嗎?”

    夥計笑道:“收。姑娘你懂草藥?”

    王桃花點點頭:“略懂一二。那決明子你們怎麼收呢?”

    “若是乾的三文一斤,若是溼的二文一斤。不過成色不好可不要哦!”

    王桃花聽了價格略微有些失望,可一想到有那麼一大片決明子,心裏又活泛起來。

    “小哥你放心我一定給你送最好的來。”

    出了醫館,王桃花盤算起買糧的事。看完病口袋裏只剩七十來個銅板,看來有些東西得下次買了。

    兩人沒走多久,看街邊剛好有糧鋪,直接拐了進去。

    一進門就看到鋪子裏擺了好幾口大陶缸,裝滿了各種糧食,白米,白麪,玉米麪都有。而最便宜的灰面則是用麻袋裝着堆在角落,不過看到插板上寫着三文一斤。

    王桃花心下一驚:“糧食果然漲價了。”

    鋪裏的夥計看王桃花兩人站在門口半天沒有動靜,又穿得破破爛爛,不由得撇了撇嘴:“喂,那丫頭你買不買糧啊,不買就讓開,別擋着店裏的生意。”

    王桃花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頭,這是狗眼看人低了。

    她努力壓着氣:“小哥,這灰面不是兩文一斤嗎,怎麼漲價了?”

    夥計站在門檻上居高臨下:“這個我可不知道,反正掌櫃說賣多少就賣多少?哎,你買不買,不買過兩天還得漲價。”

    王桃花心下了然,這些商鋪南來北往地買賣貨物,肯定是得知了邊關胡人南下的消息,然後坐地起價。果然是個奸商!

    “少安,這家糧食吃了鬧心,咱們走!”

    王桃花心裏恨恨地想:今天也夠倒黴的,看病被人挑剔,連買個東西也被人看不起,果然不管哪個時代,有錢就是王道。

    “嘿,臭丫頭,你咋說話呢!”

    夥計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呸,沒錢還敢來糧鋪,我看還是去地裏挖點野菜煮湯煮煮得了!遲早是個餓死鬼。”

    王桃花往前沒走多遠就來到了另一家糧鋪。

    “週記糧鋪!”

    剛在門口觀望了幾眼,一個留着短鬍子的中年男子就迎了出來。

    “姑娘,要買米麪嗎?咱們店裏的米麪都是今年新出的秋糧,進來看看吧。”

    王桃花瞬間在心裏點點頭,這老闆態度熱情!

    進了鋪子就看到各種糧食擺放得整整齊齊,店裏也打掃得乾乾淨淨,又是滿意了幾分。

    再看各種糧食上面都有插板,清清楚楚地寫着糧食的價格。

    當她看到灰面的價格還是二文一斤,不由得問道:“大叔,我看前面鋪子灰面已經賣到三文錢了,你怎麼還是兩文錢?”

    周大年撓撓頭:“丫頭不瞞你說,叔原本也是地裏刨食的,知道咱們莊稼人喫糧不容易。說來這灰面中旬起就漲價了,叔想着靠這個也賺不了幾個錢,就當方便大家了。不過過了今日也得漲上去了,糧食行裏已經來找我說過好幾次了,叔也難做啊!”

    說着無奈地嘆了口氣。

    王桃花知道每一行都有自己的規矩,當你鶴立雞羣時很容易遭人嫉恨、排斥。這老闆能堅持半個月已經很不容易了。

    “大叔,那我還算趕巧了。這樣我要十斤灰面。然後這玉米麪和白米怎麼賣呀?”說實話王桃花看到這些東西時,已經在流口水了。

    “白米八文一斤,白麪六文一斤,玉米麪四文一斤。”

    王桃花聽了倒吸了一口冷氣,這白米的價格都快趕上豬肉價格了。

    周大年想了想:“丫頭,叔瞧你日子過得應該也緊巴,要不咱們多買些灰面,可以多喫些日子。”

    說着又湊近了點:“我聽說北邊有些不安定,這個年也不知道能不能安生過,聽叔一句勸趁現在多買點灰面備着,絕對沒錯。”

    王桃花心裏感嘆不已,這老闆果真是個心地善良的。

    於是點點頭,笑着說道:“叔,你人真好!只是我弟還小,又生病了身子弱,總得喫點好的。這樣白米白麪你給我各來一斤,平日裏我給熬點粥,煮點面片也好。然後灰面聽你的,我要二十斤。”

    “好,我這就跟你量米去。”

    周大年看姐弟倆瘦得只剩一把骨頭,心道:“這世道窮人過日子太不容易呀!”於是在舀米糧時多勻了點。

    等王桃花付了錢出了糧鋪時,口袋裏就剩二十來個銅板了。想了想又去雜貨鋪買了二斤粗鹽,花了十六文。

    誰知道這仗會不會打起來,多買上點準沒錯,反正鹽也放不壞。再說這人一天不喫飯不可以,一天沒鹽可不行,容易生病。

    這邊老百姓喫的鹽多是川蜀那邊產的礦鹽,一大塊黃褐色的結晶,足有拳頭大,裏面雜質比較多,喫起來有一股苦澀味。買回家後得自個用錘子敲碎,然後碾成碎末。不過雖是麻煩勝在便宜,八文錢就可以買上一斤。若是買閩浙兩路的雪花海鹽,那可要二十來文一斤。

    想到家裏完整的碗都沒一個,於是又花兩文錢買了四個粗瓷碗,好吧這一通買買買,身上就剩八個銅板了。

    王桃花極小心地把它們放進懷裏,這可是全部家當了。

    兩人手拉手往城門走去時,竟然好巧不巧又轉到了牛記鐵鋪跟前。這時已是飯點,想來大家都去後院喫飯了,鋪子裏空無一人。

    王少安突然躲在了王桃花的身後,驚恐地說道:“阿姐,黑虎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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