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裏,梅婆子正佝僂着背,坐在小札子上漿洗衣服。
“梅大娘,我來看你了。”
梅婆子笑着起身,在圍裙上擦了把手。
“桃花丫頭,這大冷天不在家裏待着,出來幹嘛?我一個粗老婆子臉上又沒長花,有什麼好看的!”
王桃花走過去握着她的手,發現冰涼如鐵,再看那盆水沒有一絲熱氣。
“梅大娘,這大冷的天你也不燒點熱水洗,染了風寒可不得了。”
“無妨無妨,我老婆子身子骨可沒那般金貴喲。再說染了風寒,我自個也能看。”
喲嘿,還是個牛皮老太太呀!!
“你沒聽過醫不自醫嗎!不行,這水太冷了,我來幫你洗!”說着也不管梅婆子攔着,捲起袖子就搓洗了起來。
梅婆子只能作罷,去了竈房。
等王桃花洗完衣裳,梅婆子端來一碗薑湯。
“丫頭,手冷了吧。來,進屋喝碗薑湯去去寒氣。”
王桃花就見那碗薑湯湯色微紅,底下沉着切碎的薑末和幾顆殷紅的枸杞子,上面飄着兩枚對半分開的棗子,冒着絲絲香甜的味道。
紅棗薑湯
輕輕抿了一口,嗯,無論是姜的辣,還是糖的甜剛剛好,好喝!!等喝完後,全身暖乎乎的,很是舒服。
“大娘,你這薑湯煮的真好,是不是有什麼祖傳方子呀!?”
梅婆子笑道:“你大娘我手笨,做不了什麼好菜,就這一碗薑湯煮得還算不錯。以前你大爺在世的時候,每年冬日我早晚都得給煮上一碗。”
說完就望着空落落的院子有些失神。
王桃花趕緊扯開話題:“大娘,我今天給你帶來些大米,還有些上次臘八剩下的豆子,給你留着熬粥喝。哦,這裏還有一刀我自個做的臘肉,給你挑了肥點的。你把它切了,去蒸屜裏蒸軟了也是能喫得動的。”
梅婆子就那麼靜靜地看着王桃花。
突然起身朝睡房裏走去。
等她再出來手裏就多了一個鴨蛋大小的木盒子,遞給了王桃花。
“丫頭,打開看看!”
王桃花打開盒子,見裏面是一對耳墜子。三顆淡紫色的玉珠間串着一隻銀蝴蝶,散着玉石獨有的柔光。
蝴蝶耳墜
“呀,這耳墜子可真好看!”
“好看吧!?這可是老婆子我及笄時,我娘送我的,那時我可寶貴它了。這一晃啊,都過了五十多年了。來,丫頭,把它戴上看看!”
“啊!”王桃花嘴張得大大的,一副傻憨憨的樣子。
“啊啥呀,快戴上。”
王桃花八、九歲時,白氏就給紮了耳洞的,用一個茶葉梗塞在洞眼裏。
等王桃花戴上耳墜子,梅婆子滿意地打量着,一張老臉都舒展了開來。
“嘖嘖,真好看,跟個仙女似的。”
王桃花想要摘下來,梅婆子一把拉着她的手。
“丫頭別摘了,這墜子是老婆子送給你的。”
“大娘,那可不行,這東西一看就很貴,況且還是你喜歡的。”
等王桃花出了院子,梅婆子看着門外還有些憧憬……
王桃花得了這麼件漂亮的首飾,正開開心心地走在路上。
沒走幾步,想了想,又把耳墜放回了盒子裏。這耳墜太貴重了,先收起來,等過年時配上新衣服再戴。
這時前邊轉角有個人狗狗祟祟地左右看了看,然後飛快地閃進了路邊的一戶人家,門隨即“哐當”一聲被關上了。
整個動作雖說行雲流水,但王桃花看得清清的,進院子的人正是人嫌狗厭的——王二狗。
這狗東西幹嘛呢,鬼鬼祟祟的。
王桃花走上前去,發現這院子是村裏的寡婦柳萍兒家。
這柳萍兒相公十年前就病死了,生有個兒子好像在縣裏酒樓當夥計。兩人差了輩分,也沒啥親戚朋友的交集,所以王桃花對她沒有什麼印象。
這王二狗輕車熟路地進院子,可見來了不止一兩次了。早就聽說王二狗有姘頭,原來女主角是她呀!
咦,不對!!
沒記錯的話,這王二狗的爹跟柳萍兒的男人好像是堂兄弟吧,我滴個乖乖,這王二狗竟然跟自己的堂嬸子搞到一塊了!
再說這柳萍兒都四十好幾的人了,可是王二狗滿打滿算才二十五六歲,嘖嘖,果然畜生的口味都很重呀!
王桃花鄙夷地看了眼院子,正要離開,突然聽到屋子裏傳來的聲音。
柳萍兒家的院子圍的不是籬笆,是用土坷垃壘了半人高的院牆。現在冬日路上沒什麼人,於是屋裏的聲音還是能隱約聽到幾分。
“萍兒,我的心肝小寶貝,有沒有想我呀?”
“哼,你還說,平日裏十天半月不來我這邊。這憋得慌了就來一趟,你真當我這裏是什麼地方?”
“好好好,是玉郎的錯,是玉郎的錯,這段日子雪下的太大了,咱也不好出門。”
王二狗本名王有玉!
玉郎,嘔,我滴個娘耶,虧他說的出口,也不嫌惡心嗎?王桃花頓時覺得胃裏波濤洶涌。
“哼,你就知道誆我!”
“我的好萍兒,別生氣了。我給你帶了好東西來!”
“什麼好東西呀?可別再是你婆娘用過的胭脂水粉,帕子之類的,老孃不稀罕!”
“這開心的日子,你提那黃臉婆幹嘛?今天我可是給你抓來了一隻老母雞,養了一年多了,正肥着呢!待會你把它燉得爛爛的,咱們好好喫上一頓,然後……嘿嘿……”
“還算你有點良心。雞呢?”
“堂屋裏用簍子扣着呢!現在時辰還早,要不咱們先快活快活。”
接着便是“窸窸窣窣”的解衣服聲音……
呸,不要臉,大白天就幹這事。
正要擡腳離開,突然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
這狗東西壞事做盡,他婆娘也三天兩頭地噁心自己,今天碰上了,咱必須給他個教訓。
至於柳萍兒也不是個善茬,王桃花記得白氏還活着的時候,還和劉氏一起傳過白氏的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