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川縣半月前捐來的一千五百石糧食已近告罄,這可把丁汝章愁得頭髮都白了。

    往九江府告急的信發了無數封,得到的回覆都是“上府無糧接濟,各縣勸捐富商爲計”。

    丁汝章只能四處求爺爺告奶奶,臉都快磨光了,總算湊了三百石糧食,夠應付幾日了。

    可這次周家一粒糧食都沒再拿出來,把丁汝章氣得直翻白眼。

    這天丁汝章正在和師爺商議籌銀子去隔壁的昌州買糧,趙大明興奮地跑了過來,手裏還拿着一節烤得黑乎乎的東西。

    “大人,大人,屬下在流民裏發現了這個。”

    丁汝章頗爲詫異地問道:“這是何物?”

    趙大明剝去外邊的皮,露出裏面白生生的肉:“大人,這東西叫山藥,是幾個流民從山坡上挖來的,說不僅可以填肚子,味道比灰面還好,他們都吃了快兩個月了。”

    聽到可以填肚子,丁汝章激動地站了起來。

    “哦,快給本大人瞧瞧。”

    等丁汝章仔細打量後,也不講究,直接往嘴裏咬了一口,面面的,還有股清香。

    “嗯,這東西果然有糧食味!快,快把這事去打聽清楚。”

    “屬下這就去。”

    等趙大明再次回來,就把這事摸得清清楚楚。

    原來當初那批流民從溝子村出去後,並沒去縣城,一來縣裏流民太多,他們帶着這麼多山藥怕被搶了,二來縣城外好點的地方早被佔了,去了那裏只能受凍。一行人乾脆順着那官道一路往下走,想着再找個村子住下來。

    可村子沒找到,後來卻找到了一座廢棄的寺院,於是就在那裏住下來了。

    這一個多月來,流民把附近的山坡翻遍了,靠着找來的山藥熬了下來。

    這次來縣城,是因爲寺廟周圍已經沒山藥可挖了,加上天氣暖和,路上的雪也化的差不多了,於是想着來縣裏領上一碗薄粥。

    “太好了,看來咱們平川縣是長這東西的。這附近多的是山坡,少說有百來個,趙大明你趕緊帶上那些流民去這附近轉轉,要是發現了此物,趕緊來回稟本官。”

    張大明立馬帶着人在這附近幾十裏的山坡,田野裏認真尋找了起來,倒還真發現有幾個大山坡上到處都是這東西。

    這下丁汝章激動得得鬍子都拔下了幾根:“真是天不亡我呀!”

    接下來縣衙組織青壯流民去挖山藥,很快數萬斤山藥運回了縣衙,把它切碎和灰面一起熬粥,大大地解了平川縣無糧之危。

    (注:現在種植山藥畝產在二千斤左右,文中是野生的以畝產五百斤爲例。)

    丁汝章忙把這事寫了公文,連同幾節山藥和藤一起給小公爺寄了去。

    等洛子玉看到“溝子村”“王姓婦人從書中識得此物”幾個字時,不由得眼皮一跳。

    “掃墨,那個王桃花哪裏人來着?”

    “爺,是平川縣。”

    “廢話,這個爺當然知道,我問的是具體哪個村?”

    “好像……好像叫什麼溝子村。”

    “果然是她!”

    “爺,你是說這山藥是這女俠發現的?”

    “十之八九吧。看來你的這個女俠頗有些能力呀。這樣,你安排些人,去附近山坡田野找找有沒有這東西,若是有也可爲咱們省下些糧食了。”

    “是,屬下這就去辦。”

    這日,王桃花正在院裏挑着野菜,突然王豆香飛快地跑來。

    “桃花,我娘說香芹嬸子要生了。”

    “啥,不是還有個把月嗎?”

    “我娘說張大爺和栓子叔去挖鼠糧了,張大娘去地裏挖野菜了,香芹嬸子想去拿櫃子上的花生,就摔了一跤。當時肚子就發作了,好在被路過的人看到了。”

    “走,咱們去看看。”

    在古代,婦人生孩子就是鬼門關走一圈,雖然那宋香芹自己不喜歡,但還是希望她們母子倆平安。不然張大娘該多麼傷心!

    等兩人剛走到張大娘家門口,就聽到一陣又一陣撕心裂肺的叫喊聲,聽得王豆香一身雞皮疙瘩。

    “桃花,生孩子這麼痛啊,那我以後不生了。”

    “你這話要是被嬸子聽到,你這耳朵保準被擰下來。”

    在這個時代,女人生來就是爲男人延續子嗣,哪有選擇生或不生的權力呀!不過自個可不喫這套,將來自己嫁人了,生不生猴子得看老孃心情。

    兩人剛要進院子,就被來幫忙的羅桂花給攔住了。

    “這婦人生孩子,你們兩個姑娘家家的來幹嘛?這可不吉利,快一邊耍去。”

    兩人只能在院門口張望起來。

    聽着一陣比一陣高的慘叫聲,兩人心裏都有些毛毛的。

    約莫一刻鐘後,屋裏傳來一聲清脆的嬰兒啼哭。

    “哇……哇……”

    “哎呀,生了,生了。”王豆香興奮起來。

    等幫忙的人陸續出來,王桃花就想進去看看孩子。

    可剛走到堂屋,就聽裏面傳來宋香芹的哭聲:“我不信,我不信,我娘給我求的籤,說我這胎一定是小子,怎麼會是個丫頭,嗚嗚……你這死丫頭跑這麼快乾嘛,搶了我兒子的道了。我的兒子呀……”

    在平川縣這代一直流傳着個古怪的傳說,說這女人生孩子時,地府的閻王會讓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同時起跑,誰跑贏了,誰就投胎轉世。

    此刻宋香芹怨毒地看着張大娘手裏的孩子,恨不得把她重新塞回肚子裏。

    “香芹,咱們家不論是姑娘還是小子,我和你爹,還有栓子都喜歡。再說咱們日子長着呢,先開花,後結果也沒什麼不好的?當初你白嫂子不就是先生了桃花,後生的少安嘛!”

    可宋香芹想到那撕裂般的痛楚,哭得更大聲了。

    “好孩子別哭,這坐月子要是哭多了,以後迎風眼睛就得痛了。”

    張大娘忙勸道。

    “娘,那丫頭不是我的孩子。這幾日我明明夢見老大一條花蛇呢,怎麼就生了個丫頭片子呢!老天爺呀,你是瞎了眼嗎?我要的是小子。”

    在古代民間有種說法,孕婦夢到蛇會生小子,夢到花是生姑娘。

    張大娘唬了一跳:“香芹可不許亂說,娘不是說了嗎,這姑娘咱也喜歡的很。來,你瞧瞧這孩子眉眼多周正,臉蛋多俊啊,以後長大保準跟桃花一樣漂亮。”

    “桃花,桃花,娘,你眼裏只有桃花。這小丫頭片子以後要像那個牙尖嘴利,傷風敗俗的死丫頭,我現在就把她扔尿桶裏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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