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村子裏上三代出了大官,到這一代也出了好幾個舉人,也算是平川縣的名門望族了。
其中那兩個當官的就出在夏伯遠家,分別是他的太爺爺和爺爺,所以他家宅子佔地十來畝,共有三進,可以說半個村子都是他家的。
走近了就發現這宅子處處透着與衆不同。穿過照壁,可見這座大宅子不似本地普通有錢人家的宅院,而是青磚黛瓦,封火山牆,頗有淮西宅院的風格。想來當年祖上是在淮西爲官吧!
來之前王桃花就打聽過,夏伯遠爲人還算磊落仁厚,所以王桃花直接走上臺階,敲了敲門。
很快就有家丁來開門。
王桃花朝家丁拱手道:“這位小哥,我是帶我弟弟來求學的,還請通報一下貴府老爺。”
那家丁皺着眉頭:“姑娘你找錯地方了吧,這是夏員外家,你要求學得去找學堂呀!”
“小哥,聽聞夏府私塾有良師授課,小女子這才厚着臉皮前來求學的。”
“啥,你想進夏傢俬塾?”
家丁瞠目結舌。
“姑娘你是夏家旁系?”
王桃花搖頭。
“那你可與我們老爺有親有故?”
王桃花搖頭。
家丁不禁笑了起來:“姑娘,我勸你還是回去吧。咱們這夏府私塾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裏頭全是府裏的少爺,還有族裏最會讀書的十幾人,再或者是夏府親眷,你這無親無故的,怎麼進的去?!”
“能不能進,那不得夏老爺做主?小哥還請你行個方便。”
說着從袖子裏摸出一錢碎銀子塞他手中。
這家丁看王桃花挺會來事,掂了掂銀子說道:“好吧,那我就進去通報一下,不過咱們老爺會不會讓你進門,我可不敢保證。”
“有勞小哥了。”
家丁把門關了,就進去通報。於是王桃花和王少安就坐在臺階上等了起來。
再說夏伯遠這人也是個有個性的,平生最是癡迷於詩詞歌賦。年輕時,還常因爲這事被父親責罰。後來考得了舉人功名後,也就歇了上進的心思,安安心心地做起了富家翁。成日裏在宅子裏舞文弄墨,吟詩作對,倒也逍遙快活。
這不今日春光正好,綠意迎窗,於是和喬夫子在花園裏吟詩作對。
夏伯遠看着那點點淡綠的扶柳苦思冥想。
“元固,我又有了一句,點點淡色映新妝,咋樣?”
“雖合景意,但是詞太過陳舊了。”
夏伯遠虎着眼睛:“得,你別老說我了,你來一句?”
喬夫子稍微走了兩步,吟誦道:“綠枝浮春意,小池燕子飛。”
“妙呀!好一個浮春意,燕子飛。哎呀,元固的詩才果然高於我呀!”
可喬夫子卻自個搖了搖頭:“不行,不行,這句子有些輕浮了。”
夏伯遠微微一想,確實多了幾分恣意,於是又埋頭苦思起來。
“老爺!有人找,說是來求學的。”
這時剛纔的家丁跑了過來。
被打斷思路的夏伯遠立馬眉頭一皺,很是不開心地說:“夏七,老爺不是說了做詩時別來煩我,去去去!”
夏伯遠哭笑不得:“不懂裝懂的猢猻!”
等夏七走到迴廊才舒了口氣,摸了摸額頭上的冷汗:“好險,差點就被老爺罰了。上個月夏五就是打擾了老爺做詩被罰了一個月的月錢,還好我機靈。”
王桃花見門開了,忙走了過去。
“小哥,夏員外如何說?”
夏七搖搖頭:“姑娘,咱們老爺現在有事,沒空見你呢!”
王桃花有些失望,可想到自己有求於人倒不好咄咄逼人。於是打算效仿三國時期劉備三顧茅廬,明日再來。
“那麻煩小哥了,我明日再來。”
正要下臺階,就聽夏七嘟囔了句:“哎,這姑娘來的也真不湊巧,正碰到老爺今日做不出詩。那柳樹就是棵木頭,還能寫出朵花來,想想腦袋都疼!”
夏七正要關門,王桃花一隻手堪堪伸了進去。
“哎呀,姑娘你幹嘛,你這手還要不要了?”
夏七看着門縫裏的手心有餘悸。
王桃花露出一個笑臉:“小哥,麻煩你再幫我通報一次唄,這次你家老爺保準讓我進去。”
夏七有點光火了:“你這姑娘好生無禮,我說了我家老爺今天沒空,要是我擾了他興致,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小哥,再走一趟吧,拜託了。”
說着又從懷裏摸出一兩銀子:“這次你只需說上一句,這銀子就是你的了。”
夏七看着一兩銀子直咽口水,夏府的月錢雖比外頭很多府裏高,可是那一兩銀子也是夠自己做好幾個月活呢?就算被老爺扣一個月工錢也是值了。
想到這裏,他豁出去了。
“真的只說一句話?”
“嗯,就一句話!”
“那你說來!”
很快夏七就急匆匆朝後花園跑去。這句子文縐縐的,他怕忘記了呀!
這邊夏伯遠和喬夫子又搜腸刮肚地吟誦了幾句,都不滿意。
“元固,看來咱們今日才思已盡咯。”
“老爺,小的這裏有一句!”
就在這時,聽得門洞處傳來一句“碧玉妝成一樹高”!
兩個半老頭子同時轉頭,眼裏全是興奮驚喜。
這句子絕妙呀!!
“誰在那邊,快出來!”
夏七隻得慢慢吞吞地走了出來。
“老……老爺!”
“夏七,怎麼是你?剛纔那句詩是你作的?”
夏伯遠十分懷疑,這夏七有幾斤幾兩自己還是知道的。
“老爺,是門口的姑娘做的。”
“姑娘?什麼姑娘?”
“老爺,有個姑娘帶着弟弟求學,想進咱們夏府私塾舉業。”
“哦!竟是爲了這事!?”
夏傢俬塾聲名遠揚,常年有人來求學,夏伯遠對這事並不稀奇。
“她……她還說……”
“有話快說,吞吞吐吐成何體統。”
“是,老爺。她說若想知下句,請讓她進府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