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桶豆腐腦很快就見底了,王桃花把最後一份打給了夏演之。

    “夏公子多謝你今日仗義出言。”

    “桃花姑娘不必客氣,我也沒幫到什麼忙。反而是桃花姑娘臨危不亂,心思縝密,頗讓在下佩服。”

    “都是些小伎倆,上不了什麼大雅之堂的。公子你的豆腐腦好了,給!”

    夏演之忙接過豆腐腦。

    然後一邊喫着,一邊看着姐妹倆收拾東西。

    對面的楊杏兒見今日王桃花不但沒有身敗名裂,反而受到那麼多學子誇讚,早就氣得三佛出世,五佛昇天,這下又見中意之人和對方眉來眼去,有說有笑,更是妒海翻滾。

    “這個賤人連我看上的人都敢搶,我掐死你,擰死你。”

    她拿起一個胡餅使勁地捏着,揉着,很快餅子就變得面目全非。

    等夏演之走了,她就怒氣衝衝地跑過來興師問罪。

    “王桃花你咋這般不要臉,勾三搭四,水性楊花,咱們這條街是賣喫食,不是賣笑!你要勾引男人去那百花樓去呀!”

    王桃花可不客氣,提起身旁的一桶水就潑了過去。

    “哎呀!”

    楊杏兒頓時被澆得透心涼,,吱哇亂叫。

    “涼吧,我就是讓你看看潑人髒水有什麼樣的後果?楊杏兒,我沒去找你麻煩你就該偷笑了,還敢跑來這邊亂吠。我告訴你,你再敢使壞,姑奶奶見你一次,潑你一次。不信,你就試試看。”

    楊杏兒氣的胸脯都要炸了,看着王桃花那張白嫩的臉蛋,就想衝過去撓爛。桃花纔不給她這個機會,掄起那鐵勺子就是一頓猛敲。

    “哼,今天讓你看姑奶奶的打狗棍法。”

    直打的楊杏兒跳腳,最後落荒而逃。

    等楊杏兒一身溼噠噠地回去,她老子娘看到大半筐餅子沒賣掉,還有一個被捏碎了,擡手就是一個腦瓜崩。

    “你個死丫頭,這胡餅沒賣幾個,還敢這般作賤糧食,看我不擰死你。”

    說着就來擰楊杏兒。

    “我的 娘呀!”

    楊杏兒撒開腳丫子就跑……

    午後,姐弟倆換了身乾淨的衣裳就來到夏家宅邸前。看着那硃紅的大門姐弟倆擊了個掌,帶着幾分期待和緊張走了進去。

    夏伯遠兩人早就在花園中等着。

    “可是背會了?”

    喬夫子開門見山。

    “夫子,小子願意一試。”

    “好,那就背吧!”

    “是,夫子!”

    “也人知不患……”王少安開始大聲地背誦,一時間清脆孩童嗓音在花園裏散開。

    喬夫子揹着手看着聽着。

    直到最後一句“之習時而學”背完,整個花園安靜得落下一枚針都能聽見。

    王桃花聽完整個腦袋“吱呀”亂叫,這倒背真是反人類操作。

    再看夏伯遠翻着本《論語》,頗爲驚訝地說道:“哎,元固,這小子還真是一字未漏,一字未錯地背了下來。”

    喬夫子看着王少安眼底的黑色:“這倒背花了不少心思吧!?”

    王少安恭敬地回答:“不敢瞞夫子,我昨日回去後就開始背,後來又……又背了一宿,纔算背會的。”

    “尚佳!比洛青那小子倒是快上了半日。這求學向來艱苦,這倒背只是其中微末。寒窗苦讀,夜不能寐,十指蒼蒼,你怕嗎?”

    “若有夫子教導,小子不怕。我娘跟我說過,古人讀書頭懸樑,錐刺股,方能學成。他們能做到的我也一定可以做到!”

    說完那腰桿挺得筆直,小小的臉蛋上滿是堅毅。

    一旁的王桃花一瞬間有些晃神,這還是那個成日跟在自己屁股後頭“阿姐長,阿姐短”地叫着的男孩嗎?

    “讀書勤乃有,不勤腹中虛。小子,你願意拜我門下,跟老夫潛心學習嗎?”

    一旁的夏伯遠羨慕嫉妒得眼珠子都要掉了,那頜下的鬍子抖個不停。

    王桃花也是頗爲驚喜,這可不是普通的師生,而是師徒了,那關係更深一層。不由得在心中喊道:“王少安,你太棒了,真給姐長臉。”

    王少安很有眼力地跪下:“徒兒,拜見師傅。”

    “起來吧,待你師兄回來後,再行拜師禮吧。既入我山門,就得守我門中規矩,你隨我來吧!”

    接着喬夫子就把王少安帶去了自己的書房。

    院裏只留下王桃花和夏伯遠。

    夏老頭突然眼珠一轉:“丫頭,你那詠柳詩想到了後面的句子嗎?”

    王桃花有些詫異地看去。

    夏老頭撓撓頭,一臉鬱悶:“昨日你那詩句一出,害得老夫整夜未眠啊!老夫想了不下千八百句,都湊不齊全。”

    王桃花不由得抿嘴一笑,心道:“那可是四明狂客賀季真的代表作呀,哪有那般好接的。”

    見王桃花笑而不語,而不是搖頭,夏伯遠就知道這丫頭是有貨的,那心裏更是抓心撓肺般難受。

    他舔着張老臉:“丫頭,要不我跟你做筆買賣?”

    “什麼買賣?”

    “這樣啊,你把下句說給我聽,我給你一百兩銀子咋樣?”

    王桃花看這老頭眼巴巴的樣子,即好笑又感慨,大方地說道:“銀子就不要了,免得污了這詩的雅緻。莫若這般,我弟在你府中讀書,請夏員外照顧一二。”

    “這簡單,我給他配個院子,按我孫兒那般伺候可以吧。”

    “那倒不必。這自古來由儉入奢易,我弟還小,經不住誘惑,我可不想讓他變成紈絝。你只要不讓別人欺負他就行,讀書人還是要簡雅自居,方能磨礪心志。”

    這番話一說下來,夏老頭就有些臉紅了,心道:“瞧瞧人家這份心氣。自家那幾個不成器的傢伙,是不是我對他們太好了,趕明兒也要讓他們喫點苦頭,誰讓他們不好好讀書。”

    王桃花來到那點點綠意的柳樹前,輕聲吟詠:“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

    這詩剛唸完,夏老頭就跟木頭一樣呆住了,嘴裏細細地咀嚼着每一個字。

    末了,撫掌大笑道:“妙啊,絕妙啊,此詩一出,冠絕古今詠柳之作呀!嘖嘖,丫頭好情思,好才氣呀,說你是個京城學士家的小姐都不爲過呀!不行,我得趕緊寫下來,來人,來人,快拿筆墨紙硯來!”

    稍頃,那詩寫下來後,夏老頭越看越滿意,忙命人拿去裱裝起來掛在臥房,說要一日三讀。

    王桃花嘆道:“這老頭喜歡詩歌真是走火入魔了!!”

    一個時辰後,王桃花等得花都謝了,王少安總算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

    路上,王少安像只小鳥一樣興奮地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姐,師傅房裏全是書,好多我都沒見過。”

    “姐,師傅跟我講解了昨日考我的幾句論語,他講得真好,我一下子清楚了。”

    王桃花都含着笑,認真地聽着。

    這時王少安突然低下頭,咬着脣,叫了聲:“姐……”就沒下文了。

    王桃花知道肯定是這小子遇到了不好開口的事了,於是大方地問道:“說吧,什麼事?”

    “姐,師傅說明日開始,讓我住進夏府,早晨和大家一起去私塾讀書習字,下晌跟着他讀書。”

    王桃花心裏一顫,突然感覺有些許的失落感。這幾個月的相處下來,她早把王少安當成自己的親弟弟了,這猛不丁要分開住,倒真有些不捨了。

    “姐,我有些捨不得你們,我不在家,你們要是被人欺負怎麼辦?”

    王少安臉上滿是掙扎。

    王桃花聽他這麼說反而釋懷了。虧自個還是二十一世紀的人,還這般想不通!

    “少安,你放心去吧,姐的本事你還不知道啊,來一個打一個,來一雙打一雙。”

    “姐,我要好好讀書,早點考中功名,就沒人敢欺負你了。”

    “少安每個人存在這個世界都有自己的意義,讀書只是其中的一條路。你還小,給自己那麼大的包袱。明白不?”

    “姐,我記住了。不過你放心,師傅說一旬有三日沐休,我就可以回來了。”

    “哎呀,這事這麼突然,那明日我得去給你置辦點東西。”

    “姐,不用麻煩,師傅說夏府裏什麼都有。”

    “那可不行,他有是他的,咱們自己也得帶點……”

    就這般姐弟倆一邊聊着一邊往家走去……

    縣學裏。

    “演之,你說那姑娘咋那麼聰明?”

    “喲,子騰你這是春心萌動了呀!快說說是哪個姑娘。”一旁的齊觀搭着他的肩膀笑道。

    “阿觀,可別亂說,沒得污了人家姑娘清白名聲。我就是看今日賣豆腐腦的桃花姑娘那般聰慧,有感而發而已!”

    “嘿,你這眼光好呀,看上了這姑娘。也是長得真跟一朵花似的。我可幫你打聽過了,這豆腐西施就住咱們縣下的溝子村。咋,那豆腐腦白嫩嫩的還不夠你喫,你還想喫啥?”

    “阿觀,你這張嘴我非得扒了不可。”

    說着追着齊觀打去。

    夏演之卻是一愣,腦海裏想起了那張臉和爽朗的笑聲。

    身側的李康平卻眉頭緊鎖,他想起今日在縣學門口看的一幕。

    “這個賤人都是被退親之人,不好好呆在家天天往縣裏跑,這次還跑到縣學門口搔首弄姿了,水性楊花了,真是不知禮義廉恥。不行,我得去警告她一下,不許把自己和她定過親的事說出來,沒得丟了自己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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