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康平黑着臉坐在臭號,心裏不停地祈禱着今日如廁的人少點。
哪料自個纔剛寫兩行字,一個胖子就捂着肚子匆匆往茅房裏跑去。
接下來是一頓“噼裏啪啦”地狂轟亂炸,李康平聽得一清二楚,於是剛想好的句子全亂了套。
緊接着一股臭味就迎面撲來,李康平肚子裏翻江倒海,立馬把早晨喫的東西吐了個乾淨。
(備註:考場號舍裏會備有尿桶,但若是大解就必須去茅房)
等一通吐完,整個人是一點精氣神都沒了!
終於,院試結束了。
李康平剛出考場就暈倒了,據說是被那臭氣薰了一天,一口飯都沒喫。
杜子騰看着被背上馬車的李康平,挑着眼皮笑道:“演之,活該這狗東西倒黴。坐在臭號就算了,我們那號場茅房的桶子還裂了口子,那黃湯可不就流了出來。
我瞅着剛好流到那廝腳邊就沒往下流了。令人稀奇的是他上頭幾間號舍因爲漏雨還都沒安排人呢,所以他這是喫獨食呢!”
夏演之也頗爲驚詫:“還有這麼巧的事?這號舍所用之物不是都檢查了好幾遍嗎!?”
“誰說不是呢!許是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我去大解的時候,就看到那廝臉色跟鍋底似的,拿筆的手指都在顫抖。他要是這次能中秀才那一定是有人搞鬼了!”
杜子騰嘿嘿地笑着。
事實上,今日他去如廁。見裏頭的便桶因用了多年,有些地方槽朽了,於是用腳輕輕踹了下,果然立馬裂開了一條縫……
夏演之意味深長地說道:“放心吧,咱們縣尊二甲進士出身,爲官向來嚴謹公正,厲害着呢!什麼魑魅魍魎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童試結束的次日縣裏頭又發生一件大事,那就是悅來樓要舉辦品竹雅會。
據說裏頭佈置頗爲雅緻,還準備了雅樂歌舞,美酒佳餚,才子們可以樓中盡情地潑墨揮毫,吟詩作對,一時間學子們激情如火。
這日午後,王桃花正在鋪子裏收拾,就見羅七急急地從馬車上跳下來,拱了拱手。
“桃花姑娘!”
“羅七?你找我有事。”
“桃花姑娘,我家掌櫃的有要事相請。”
“劉掌櫃找我!?”
略微想了想,“可是爲了那雅會的事?”
“哎呀,姑娘你可太聰明瞭,這幾日掌櫃的爲籌備這雅會,鬍子都拔了好多根下來。氣還有些大,咱們幾個都躲得遠遠的。”
王桃花笑着擺手:“得,氣這麼不順,那我不去了。你就跟他說我忙着呢!”
“啊!別介呀姑娘,你要是不去我肯定會被罵死,接着我就丟了飯碗,沒錢喫飯,淪落成乞丐,最後餓死街頭。哎呀,你就可憐可憐我吧。”
羅七越說越激動,唾沫橫飛!
王桃花看得好笑:“行了,你這道德綁架的功力如火如荼呀!得,我走一趟吧!”
她心裏想着這劉仁也算幫了自己幾次,去看看也行,畢竟以後還要和合作呢!
羅七立馬笑開了花:“哎,我就知道姑娘最是善心了。姑娘請上馬車。”
王桃花跟劉冬兒交代了兩句,就坐上了馬車。
大廳一圈輕紗垂落,四周擺上了花鳥屏風,桌子全撤去了,擺上了黑漆案几,呈半圓形環繞花臺。
案几上頭佈置了文房四寶,設了鶴首香鼎和一盆開得正豔的春花。地面鋪着竹蓆,上頭備着軟墊子,原是席地而坐,頗有古風。
花臺的兩側佈置了幾缸翠竹和幾張琴瑟,想來是“雅樂起歌舞,把酒言竹歡”了。
看來這劉仁還是頗費了些心思的。
等劉仁見了王桃花,忙走了過來:“姑娘,本來老夫要親自去請的,不料手頭上有些急事沒忙完,還請見諒!”
王桃花看劉仁臉上都是急色,打趣道:“劉掌櫃,我咋感覺今日這是鴻門宴呀?!”
劉仁苦笑道:“不敢不敢,老夫就是有點小事找姑娘商量商量。”
這主意是王桃花出的,劉仁有預感她一定有法子解決自己的難處。
“劉掌櫃,說句實話,一來這雅會我也不太懂,二來我看你這佈置得挺好的呀,還需要我幫啥忙呀?”
說到這裏,劉仁就頗爲生氣,指着斜對面的飄香樓:“哎,這不那飄香樓的朱大通見我搞品竹雅會,他也辦個賞花宴。五天前我就謝客佈置起來了,他也謝客佈置。他辦就辦吧,這開宴的時間還和我一樣都在後日,你說氣不氣人!”
王桃花心道:“果真同行是冤家呀!看來這是兩家酒樓是槓上了。有道是兩虎相爭,必有一傷,這已經不是酸筍子的事了,要是悅來樓這次輸了,估計很難再與飄香樓一較高下了。”
“劉掌櫃,看你這眉間都是愁緒,對方這宴會肯定有過人之處吧?”
“哎,說來咱們悅來樓雖然沒飄香樓在這縣裏開得時間長,不過要說起這飯菜,這酒樓佈置可都不輸它呀!
這次宴會,朱大通這老賊可是卯足了勁要壓我一頭了,說是找來九江府最有名氣的花魁娘子來一展驚鴻,又說把揚州最有名的竈頭娘子姜元英也請來做菜了。”
本來悅來樓已經把“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的雅會宣傳得如火如荼了。
不料飄香樓也要舉辦賞花宴,還請來花魁和名廚,這下“才,色,味”全有了,可不撥動這些青春期的小夥子嗎?所以各個學子是望穿秋水,激動不已,就想着那日在飄香樓裏快活一番。
“姑娘,老夫爲佈置這酒樓也算是窮盡心思了,帖子也送出去了很多,可現在對面來了這麼一套,哎,很多學子都退了我這邊的帖子。”
王桃花抿着嘴笑,心道:“哎喲,我的劉大掌櫃,那邊有美人又有佳餚,要是我也不來你這呀!?”
“劉掌櫃,這朱掌櫃偏生在這時候與你爲難,你們兩人間是不是有啥矛盾啊?”
“桃花姑娘也不怕你笑話,老夫跟他確實無話可說,實在是這些年飄香樓處處打壓我悅來樓。但凡我悅來樓有新點子,新菜式,他飄香樓一定會跟上,甚至高上一頭。
就拿前陣子來說,那白玉羹的方子就差點流入他手裏了。老夫做買賣向來磊落,不屑和他一般使伎倆,平日想着和氣生財,也算多有忍讓。可現在他這般跟我對着幹,他還真當老夫是泥捏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