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張大娘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剛纔她去竈房拿碗筷,裏頭的話也是聽到了些。

    “娘!”

    潘秀雲來到張大娘旁邊。

    “好孩子,你在旁邊等着,這事自有娘做主。”

    說完看向張大爺。

    “張水生,我當着你張家堂上的祖宗牌位跟你說,你要是敢去找桃花借銀子,我就跟你和離,我薛秋娘說到做到。”

    張大爺頓時就唬住了:“老婆子,說啥胡話呢,咱們這不商量着嗎?這錢……不借了,不借了。”

    “哥……這事咱們都說好的……”

    張婆子楚楚可憐地看去。

    張大爺就埋着頭裝作聽不見。

    於是張婆子氣鼓鼓地瞪向張大娘。

    “嫂子,你好生厲害呀!我竟然不知道這張家竟是你做主了。”

    張大娘也不客氣,衝上去就是一大巴掌。

    “啪!”

    張婆子被打懵了,張大爺看懵了,只有潘秀雲眼裏全是欣賞、佩服。

    “哥……嫂子打我……”

    張婆子尖聲叫着。

    “啪!”

    又是一巴掌,張婆子的左臉頓時紅腫了一片,連嘴角都磕破了。

    “薛秋娘,你個老潑婦憑什麼打我,看我不把你撕爛了。”

    張婆子就要去抓撓張大娘,不料被潘秀雲用力一拽,人就跌倒在了地上,接着指天拍地地哭嚎了起來。

    “天爺呀,沒法活了呀!這嫂子打小姑子,侄媳婦還幫着動手,欺負人呀……爹啊娘啊,你看看這就是你們選的好媳婦呀……我這哪是回的孃家,這是進了個土匪窩呀!”

    張大娘撿起門邊的掃帚就劈頭蓋臉地抽去。

    “你還好意思哭爹孃?那幾年他們躺在牀上,是誰伺候着來着?是我,薛秋娘,別說那屎啊,尿啊的你倒過一次,但凡你來看上一次我都算你有良心了。”

    張婆子像個葫蘆似的滾着,躲着,喊着,哭着。

    張大爺趕緊過來拉人,結果手上,臉上也捱了重重幾下。

    最後那掃帚打散了,張大娘才住了手,指着她吼道:“別嚎了!再嚎我拿那木栓抽你。”

    披頭散髮的張秀梅看到張大娘眼裏的狠辣,嘴雖張着,卻不敢再哭出聲音。

    “張秀梅,這頓打是你欠我的!這些年我忍你,讓你,不是我怕你。我本想着咱們都是出嫁的女人得有個孃家,在婆家也好過日子。可你就跟個攪屎棍一樣攪得我家家宅不寧,你罪有應得。

    你明天天亮了,就給老孃我滾蛋。從此以後,你也不要叫我嫂子,我老婆子沒你這門親。你們兄妹倆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走,秀雲,咱們喫飯去。”

    說着霸氣地往自個屋裏走去。

    “哎!娘,我這就來。”

    潘秀雲連忙跟了上去。出門時又把那托盤裏的飯菜給端走了。

    就這般,鼻青臉腫,狼狽不堪的張婆子拉着張大爺又哭鬧了大半個時辰。直到兩個孩子抱着她的腿喊着餓,這才罵罵咧咧地去了竈房。

    等到了竈房,她就傻眼了,不光米麪肉蛋全不見了,就連油鹽醬醋也沒有,張大娘只給幾人留了一碗灰面。

    最後四個人只能喝着沒滋沒味的灰麪糊糊應付了一頓,可把兩個孩子鬧得哇哇哭。

    這一晚,除了張大爺和張婆子,其他人都睡得頗爲香甜。

    次日一大早,張大娘就起來做了自個三人的喫食,然後依舊是在竈房裏留了一碗灰面。

    張婆子看着灰面是一口都喫不下了,見借銀子沒有希望了,連聲招呼都沒跟張大爺打,就拉上兩個孩子灰溜溜地走了……

    這邊張大爺滿臉尷尬地站在院子裏,看枕邊人出來了,想要上去說幾句軟話,可人家壓根看都沒看他一眼。

    昨日搬的匆忙,還有些箱籠和衣服沒有搬,等張大娘帶着潘秀雲進了屋子,就見裏頭亂糟糟的一片。

    那幾個櫃子全被翻了一遍,衣服扔的到處都是。牀上鋪着的褥子被掀起來了,就連被子都被拆了個口子。地上的夜壺也打翻了,於是空氣裏散着一股尿騷味。

    看來張秀梅是把這屋裏上上下下尋摸了一遍。

    跟過來的張大爺看到了這景象,立馬老臉一紅。

    “老婆子你歇着吧,我來收拾。”

    張大娘沒有搭理他,兀自把自個的衣服,用物挑出來,全搬進了那間廂房,從這天起正式跟張大爺分居了。

    最後張大爺看着空空落落的屋子,那悔意一陣又一陣地翻涌着。

    張家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周圍的鄰里自是知道的,這不才過半晌就傳開了。

    等到王桃花從縣裏回來聽說了這事,也是頗爲驚訝,拎着盒新買的酥餅就去了一趟張家。

    一進院子就見潘秀雲正在洗衣裳,耳朵上正戴着自己送去的那對菊花耳環。

    王桃花甜甜地叫了句:“嫂子,忙着呢?”

    “呀,是桃花來了!快進來,娘在屋裏呢!”

    王桃花點點頭,就要往之前的屋裏走去,潘秀雲忙叫住了她,指了指廂房。

    然後湊過來,小聲地說道:“娘還氣着呢,現在搬這屋子裏了。桃花,剛好你來了,幫着去勸一勸。”

    等王桃花進了廂房,就見張大娘拿着件舊衣裳在補着,看那大小顏色應該是張大爺的。

    不由得心道:“張大娘氣歸氣,可還幫張大爺補衣裳,可見她應該也是捨不得的吧?說來張大爺除了張秀梅這事上犯糊塗,其他地方真是挑不出什麼毛病了!!”

    “大娘!”

    張大娘擡頭,見是王桃花露出了笑臉。

    “桃花來了,快,來這牀頭坐着。”

    這廂房本就是放雜物的,現在放了一鋪牀,又堆了好幾個箱籠,就更窄巴了,所以連椅子也放不下了。

    “屋裏小了些,咱娘倆啊就坐牀頭,還軟和。你等着,大娘給你拿果子去。”

    王桃花也不攔着,就看着這瘦削的老婦人麻利地去了堂屋,不一會兒就拎來個籃子。裏頭棗子,花生,薑糖,炸果子都有。

    “來,丫頭,喫。”

    “等等,大娘!”

    王桃花把自己帶來酥餅一舉:“咱們今天來喫個新鮮的東西。”

    說着揭開紙盒,裏頭是一個個花瓣形狀的酥餅,小巧金黃,上頭還灑着些黑白芝麻。

    “嗯,這點心怪好看的,還做成花兒樣式的,倒不捨得下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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