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四個少年就被叫了出來。

    王桃花仔細看去,其餘三人年齡相仿,少說也有十二、三歲了,可王少安才七歲,這怎麼比呀?

    她可不認爲自個弟弟有甘羅之才,曹植之智,畢竟他正兒八經讀書也才半年。一時間,爲他捏了一把冷汗。

    “今日你們四人以飛瀑作詩,只爲切磋考教。若是贏了,自當戒驕戒躁。若是輸了,妄不可懷怨傷人,可是記住了?”

    四人一拜:“學生謹遵夫子教誨。”

    “作詩爲一炷香的時間,開始吧!”

    於是四人就擡頭看向飛瀉而下的瀑布,苦思冥想起來。

    特別是王少安一對小眉頭都快絞成了一團,那包子臉都漲紅了。

    可很快王桃花就發現崔老頭的徒弟趙景天臉上沒半點着急苦思的模樣,反而多了一絲勝券在握的得意!

    王桃花心裏略微一想就明白了:“那小破孩肯定是提前就有所準備了。哼,這崔老頭真是太不要臉了。”

    頓時對這個紅臉老頭翻了無數個白眼。

    一炷香很快就燒完了,翁夫子的徒弟率先做好了詩,於是大聲地念了出來。

    “瀑流伴松濤,天河落九霄。霧籠山中鶴,聲震千駒過。”

    丁夫子打趣道:“這句天河落九霄倒是寫出了這瀑布的氣勢了。小子你可是去過了天河了?”

    喬夫子也含笑道:“仲由,你這徒兒才思還是不錯的。”

    被誇的少年很是謙虛地拱手:“謝過各位夫子。”

    接下來丁夫子的徒弟也做好了一首詩。

    “破開青雲間,瀉出萬丈泉。如裁一條素,白日懸空山。”

    翁夫子嘖嘖了兩聲:“哎呀,含山,你這徒兒文采遠勝我徒兒啊。這詩做得……真不錯,嗯,有幾分老夫年輕時的樣子!讀之,頗有灑脫之氣呀!”

    喬夫子也讚道:“這一破一瀉,一裁一懸確實頗爲老辣。”

    就連挑剔的崔老頭也不溫不火地說了句:“這般年少,也算難得。”

    現在只剩下王少安和崔夫子的徒弟趙景天沒做詩了。

    “學友你先來吧。”

    趙景天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心裏卻冷哼一聲:“小子,你不是會討好賣乖嘛,就讓我看看你有幾斤幾兩!”

    王少安拱手道:“謝過學兄。”

    接着又給衆位夫子鞠了個躬:“小子才疏學淺,好不容易想了一首,可剛纔聽了兩位學兄的,有如珠玉在前,已是自愧不如。小子這詩說出來若是污了各位夫子的耳朵,還請夫子莫怪。”

    說着毫無懼意羞澀,朗聲說道。

    “落泉百丈深,雷奔耳不息。隨風起飛練,常引古人思。”

    剛唸完,那趙景天那嘴角就不自覺地揚了上去。

    “哼,還說是名士的徒弟,就這三腳貓的功夫也好出來搬門弄斧頭,真是丟人現眼,土包子!!!”

    可幾個老頭聽完後就樂了。

    翁仲由仔細讀了一遍。

    “這詩雖然意境差了些,倒還算工整。你小小年紀能做到這地步,已實屬不容易。”

    丁含山老臉笑開了花:“孩子,聽說你啓蒙才半年不到,還得戒驕戒躁,繼續求學上進,將來啊必有番作爲。”

    喬夫子眼裏全是笑意:“回去還得好好唸書。”

    王少安趕緊表態:“謝過兩位夫子。小子回去後自當苦讀,爭取早日趕上兩位學兄。”

    現在就剩趙景天了。

    崔老頭對剛纔王少安做的詩很是鄙夷,要不是衆人都看着,保準得拍案而起,大笑一場。

    “景天,剛纔兩位學友的詩可做的不錯。這裏就數你最年長了,剛纔是否有好好想想?可別待會做出狗屁不通的東西,污了這清淨的地方。”

    崔老頭看似是在告誡自個徒兒,可那話裏頭卻多了些意思。

    什麼叫狗屁不通?什麼叫污了地方?

    這不就是含沙射影嘛?

    王桃花氣得想把他拽下來暴打一頓。

    就聽趙景天忙點頭:“師傅放心,徒兒想好了。”

    他瞥了眼王少安,臉上全是傲色,心道:“山雞永遠是山雞,就算跟了好夫子也永遠變不了鳳凰。”

    接着就聽他大聲說道:“萬丈銀泉落,迢迢映紫光。奔流下亂石,飛瀉彩雲間。”

    詩句說完,幾個夫子臉上全是驚詫,這詩做得頗爲工整自然,詞藻也很華麗。

    可這裏頭怎麼會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趙景天見幾個夫子的表情,那興奮早就寫滿了臉上。心想:這詩師傅幫自己刪改過十來回來了,自不是他們幾個毛頭能比得上的。師傅說只要這詩傳出去,自個必能博得名氣。

    三個老頭突然互相看了一眼,微微地搖了搖頭,心裏跟明鏡似的。

    罷了,罷了,本就是孩子間的遊戲,何須爭個高低,就由了這崔由夫的心思吧。

    翁夫子:“此詩極佳,看來咱們大梁果真是文氣斐然,人才輩出,這年少才子倒讓咱們這些老的沒了臉咯!”

    丁夫子:“嗯,不錯,此詩有古人之風韻。”

    喬夫子:“此子才情俱佳,當屬第一。”

    崔老頭臉上的得意都快繃不住了,可還是裝出一副謙虛樣:“哎,這詩也就過得去,可當不起你們如此誇,沒得讓這孩子生了惰心。”

    說着還故意朝自個徒兒呵斥道:“這幾位夫子是看在老夫的面子上才這般誇獎,你可不能沾沾自喜,恃才傲物,還的好好唸書。”

    可是心裏樂得跟只得了喫食的老狗似的上躥下跳……

    那趙景天忙深鞠一躬:“ 謝過各位夫子誇讚,小子必將勤學苦練,日夜不輟。”

    王桃花看這對師徒倆逢場作戲,裝模作樣,眼睛都快翻爛了。

    心道:“這可太能裝了吧,也不怕被雷劈!!”

    這崔老頭見喬夫子臉上依然一副風淡雲輕的樣子,不由得暗哼了一聲:“道貌岸然的老東西。”

    於是開口說道:“說來咱們這些徒弟都是來自書香門第,才情自是不錯,可不是那些鄉野村夫能比的。這倒讓老夫想起一句土話,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打地洞。這讀書呀,還是要有根的,不然事倍功半,也是徒勞一生罷了。”

    翁夫子和丁夫子臉上的笑意頓時褪去了幾分,均朝王少安看去。

    他們知道這王少安出生鄉里,可不是什麼書香門第。這崔由夫也太過了,難爲一個小孩子幹嘛?

    好在王少安並沒生氣,臉上依然和喬夫子一樣掛着淡淡的笑。

    不過還是仰着頭看向喬夫子:“師傅,我讀太祖訓,裏頭說我朝太祖皇帝起於阡陌,年幼時常要借鄰里的燈光讀書呢!我也要以太祖皇帝爲楷模,仔細唸書。”

    說完還朝北邊拜了拜。

    這話一出崔老頭臉色一變,那鬍子都抖了起來,趙景天也目光極凶地看向王少安。

    其餘兩個老頭頗有興趣地看着這個身子挺得板直的孩子,後頭的徒弟也很是興奮,他們早看這老頭不順眼了,每次和師傅聚在一起都挑三揀四的,嗯,懟得好!這下啞口無言了吧!

    “元固,你這徒弟倒是個機靈口快的。不過這禮數倒是生疏得很,回去還得好好教導,免得將來辱沒了你的名聲。”

    “由夫提醒的是。不過這孩子平日還算懂規矩!!”

    這是直接打臉了,潛在意思就是平日王少安是很懂禮儀的,今日這般也是遇到了特殊的人。

    王桃花嘴角微微翹了起來。

    這些名士講究風雅不爆粗口,就愛打機鋒,要是我非把那老頭子狠狠罵上一通。

    崔老頭見其他兩個老的老神在在,那臉更是黑沉了下來,遂起身說道:“今日老夫還有些事要辦,就先行告退,咱們改日再約吧。”

    趙景天見師傅就要走了,心裏一急,忙喊了出來:“師傅,還有那彩頭呢!”

    三個老頭頓時互相看了眼,似笑非笑地看向崔老頭。

    “由夫,待會咱們就讓人把東西送去你屋裏。”

    這剛說別人徒弟不知禮數,自個徒弟就當着人家的面要禮物!?還真是以百步笑五十步。

    崔由夫瞪了眼趙景天,就要拂袖離去,不料身前攔了一個人。

    是的,王桃花纔沒打算讓這個無禮狂妄又小心眼的老頭這般輕而易舉地離開。

    “夫子請留步!”

    崔夫子挑着眉頭:“姑娘有何事?”

    “夫子剛纔說以瀑爲詩,可以得那許多好彩頭,小女子不才也想到了一首,想請各位夫子指教一番。”

    亭子裏的三個老頭立馬目光灼灼地看來。

    喬夫子就指着王桃花簡單介紹了一番,翁夫子兩個不由得樂呵起來,這是做姐姐的要給弟弟出氣了!

    “你……也要做詩!?可問姑娘那“女誡女德”“三字經”“千字文”可都讀通了?”

    “古人云:於才之事,男女不分,老幼不譏。至於夫子所說之書,也算略通一二。”

    “好,那就讓老夫看看你這女子有何高才!”

    說着又坐回了位置。

    王桃花嘴角微翹,姑奶奶就讓你“五雷轟頂,面目猙獰,死無全屍”!

    她來到瀑布前,山風獵獵,吹起了裙角,一頭烏黑的秀髮四處飛舞着,似仙子要飛了去。

    就聽王桃花朗聲道:

    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話音剛落,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接着震驚四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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