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聽王香香氣呼呼地質問道:“王桃花,你是不是在笑話我!?嗚嗚!”

    王桃花冷冷看去。

    “笑你?王香香,我有病啊!我可沒那閒工夫管別人的事。”

    王香香似乎被鎮住了,眼角掛着眼淚,嗚嗚地哭着說道:“我現在成了這麼骯髒的人,都是我自找的,你要笑就笑吧!”

    說着那眼淚如決堤的洪水一般掉了下來。

    王桃花看她哭得稀里嘩啦,頭就疼,正想叫她閉嘴。

    就聽到門外“哎喲喲”一聲,走進來了一個穿着碎花裙子的老婆子。

    這老婆子約莫五十來歲,鬆鬆垮垮的臉上敷了厚厚一層粉,畫了細細的眉毛,描了紅紅的嘴兒,照例鬢邊插了朵粉色的大花。

    王桃花立馬就明白眼前的人就是那暗樓子裏的媽媽。

    “哎呀,我聽翠紅說有個漂亮的姑娘把蓮香給留住說話,還在想是哪個姑娘能入了翠紅的那小蹄子的眼呢,原來果真有個這麼標緻的姑娘呀!嘖嘖,真跟畫上走下來仙女似的。”

    從古至今,這些老鴇子可沒有幾個好的,都是些喫人不吐骨頭的豺狼,禍害了不知道多少良家女子。

    所以王桃花閒閒地看着指甲,並不回畫。

    可王香香打那老婆子進了門,就嚇得跟只鵪鶉似的縮着腦袋,咬着嘴脣不敢說話了。

    春媽媽見自己熱臉貼了人家的冷屁股,那臉就耷拉下來了幾分。就自顧自地走到王香香面前,上手就是一掐。

    “小蹄子,笨死你算了,連伺候人喫酒都不會!還不快跟我回去,免得擾了姑娘的雅興。”

    王香香疼得直吸冷氣,連忙求饒道:“媽媽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說話間眼睛瞟向了王桃花,可是對方半個眼神都沒看過來,心裏霎時間劃過一抹傷心和了然。

    是了,自己曾經那般對她,她又哪會救自己呢?!換作自己,估計看都懶得看一眼吧?

    想到這兒,一股憂傷瀰漫了全身。

    王桃花的到來,就像一枚針刺破了她好不容易縫合起來的傷口,而春媽媽的話則把她最後的一絲尊嚴踩到了腳下。

    一幕幕往事也“呼啦啦”地鑽入了腦袋裏,特別是王有貴多年來對她的疼愛。再想起這小半年來喫過的苦頭,真比刀子割肉還難受。

    現在,悔恨與絕望佔據了她的心頭。

    至於其他人見王桃花沒動靜,乾脆也冷眼看着。

    “還杵着幹嘛?那腳下長了釘子呀?還不快跟我回去招呼客人,老孃可不養閒人。”

    說着春媽媽就推搡着失魂落魄的王香香往門外走去。

    堪堪跨出門檻的一瞬間,王香香突然推開春媽媽,轉身就朝王桃花跪下。

    “桃花姐,我知道以往對不住你,就希望你念在咱們同村的份子上,給我爹送個消息,就說我在外頭過得很好,讓他別擔心。跟他說我王香香不孝,沒有明白爹爹多年的疼愛,來世再做她的女兒好好報答他。”

    說着給王桃花重重地磕了一下頭。

    王桃花認真地審視着王香香,心道:“難道有了這番磨難,她也跟那王大海一樣浪子回頭了?!”

    誰知下一秒,王香香就猛地站起來,朝一旁的門上撞去。

    這一下子來的太快,羅七已經來不及攔了,只能飛身過去抓着袖子往外扯了一下。

    “茲啦!”

    袖子撕下一塊。

    “砰!”

    王香香還是撞到了門上,那潔白的額頭頓時流出了鮮血,人也暈死了過去。

    衆人嚇了一跳,忙圍了過去,王桃花微微蹙起了眉頭。

    春媽媽見王香香敢這般鬧騰,那張老臉就跟潑了墨似的。

    “賤蹄子!敢跟媽媽我玩尋死覓活這一套,我呸,老孃掛牌子的時候,你還沒影子呢!還不快給老孃醒來!”

    說着那長長的指甲就要往王香香胳膊上掐去。

    “慢着!”

    春媽媽頗有些慍怒地看去:“姑娘,你是個有福氣的人,咱們這樓子裏調教花娘子是個下作的活,你可別沾手,沒得損了你的名聲。”

    王桃花見這老鴇子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不由得樂了。

    “這位媽媽,你嘴皮子這般利索,應該去做人牙子呀,那必是客似雲來。”

    接着從剛纔收的錢袋裏掏出一塊碎銀子,扔給後頭看熱鬧的店小二說道:“ 小哥,麻煩你去幫我找個大夫來。”

    店小二看了眼掌櫃的,掌櫃的點點頭,他就飛也似的跑了出去。

    春媽媽眉頭一擠,雙手一抱:“姑娘,看來你是要管我這樓裏的閒事咯?”

    王桃花嘴角微翹:“媽媽說笑了,這不叫管閒事,這叫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再說這姑娘可是我堂……同族的妹子,我怎麼能見死不救?”

    春媽媽這下也不裝了,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我呸,我管你同族不同族,這丫頭是老孃用白花花的銀子買來的,那賣身契還簽着呢!你要想帶她走,行,拿三十兩,不,一百兩銀子來。”

    莫小蘭氣呼呼地指着她:“你這老婆子,還真敢獅子大張口!一百兩,你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王桃花攔住她,戲謔道:“春媽媽,這一百兩銀子我就怕你有命拿,沒命花。先不說你是暗樓子,這裏頭的姑娘衙門裏可是沒登記在冊,我要往上這一報,保準你那樓子被官府給抄了。

    再者我這妹子是良家女子,是被你逼良爲娼的。我朝律法,杖一百,囚二年。春媽媽,你這身老骨頭能挨幾下板子呀?”

    春媽媽肺都要氣炸了。

    “你胡說八道什麼呢?我可沒逼良爲娼,這死丫頭是他相公親手賣與我的。”

    “不好意思,我這族妹尚在閨閣,並未婚配,當初是被拐子給拐走了,這事情在咱們村可都是知道的,所以賣她的人並不是他的夫君,這買賣自是無效的。”

    “姑娘嘴皮子利索可沒用,我老婆子活了幾十年,什麼風啊雨啊的沒見過。今天我還就要把她帶走,看你能把我怎麼樣!?”

    說着春媽媽就要去拉扯王香香,羅七直接抓住她的手,一用力,那春媽媽的臉瞬間變形了,哇啦哇啦地喊了起來。

    “哎喲,疼疼疼,快……快鬆手,要……斷了。”

    王桃花不急不慢地問道:“老婆子,我再問你一遍,你買她花了多少銀子?”

    “十……十兩。”

    王桃花心下嘆了口氣,十兩銀子就讓一個青春正艾的姑娘入了這火坑,這古代還真是人命如草芥!

    她把幾個錢袋裏的銀子全倒出來,不多不少剛好十兩,就一股腦地塞進她懷裏。

    “吶,別說本姑娘仗勢欺人不講理,賣身銀子已經給你了,這姑娘我們贖了。羅大哥,你現在跟這老婆子去拿賣身契,記得讓她寫一張逼良爲娼的認罪書,簽字畫押。她要敢亂來,咱們卸掉她的爪子,去衙門裏告她。”

    春媽媽這麼一聽,就再也蹦噠不起來,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帶着羅七去拿賣身契了。

    等王桃花讓莫小蘭把王香香背上樓沒過一會兒,大夫就被請來了。

    大夫施了針,方纔說道:“這位姑娘頭上的傷倒是沒什麼大礙,不過肚子裏的孩子卻有些不穩。”

    “啥?孩子?!大夫,你是說她懷有身孕。”

    大夫捋了捋鬍鬚:“已經兩月有餘。”

    王桃花五雷轟頂,這王香香比自己還小,滿打滿算才十三歲呀!

    這些天殺的畜生!

    “我剛紮了針,再喫上幾副安胎的藥,應該就沒事了。不過姑娘年歲尚小,身子骨還沒長全,這般有了身孕,更要好好地照顧,不然這大人以後有的苦頭喫。”

    王桃花忙讓莫小蘭去取了紙筆。

    等大夫開了藥方走後,王桃花看着牀上昏迷不醒的王香香也是百感交集。

    “小姐,這姑娘真是咱們村子裏的人嗎?”

    莫小蘭來的時候,王香香已經走了。

    王桃花點點頭:“說來她還做過我幾年堂妹,她就是王有貴的女兒。”

    “哎呀!我聽村裏人說王有貴的姑娘跟男人私奔了,不會……就是她吧?”

    王桃花點點頭。

    “小姐,那咱們接下來怎麼辦?”

    王桃花想了想:“這麼老遠能遇到也算緣分,等她醒了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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