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暮眼眸微暗,又來了兩個人,就這個一鍋魚塘,怎麼夠分。

    “我在做魚湯。”蘇溱掃了眼扒門縫的男孩,男孩瘦的臉小得可憐,顯得一雙眼睛又大又黑。

    這是小心翼翼跟在她後頭來的吳家小兒子。

    蘇溱對他倒是沒什麼意見,畢竟至少一個六歲的孩子,她一個成年人沒必要把對大人的怨氣遷怒到小孩身上。

    “這是鯽魚豆腐湯?”李生目露詫異,知府廚子手藝就不錯,但他做的鯽魚豆腐湯卻沒有如此濃郁的香氣。

    他來回奔波,受到蘇溱囑託需要買藥後,他又來走了一遭,早已飢腸轆轆,但念及蘇溱救治的女孩傷情嚴重,來不及歇息趕了回來。

    還沒到朱里正院子,就聞到濃郁的魚湯香氣,這一下,腹中飢餓感更甚。

    “李衙役,請您留下來一起用飯。”蘇秦衝他笑笑,對於這位年輕的衙役,蘇溱是很有好感的,雖然李衙役不見得是爲了替她解困而來,但兩次危機沒有李衙役,她都凶多吉少。

    蘇溱並不認爲自己有多聰明,只是厚臉皮抓住一切機會幫助自己脫離困境。

    這次跟流放村的衙役撕破臉,蘇溱也不打算在衙役眼皮子底下討生活,她首要地體現出自己的價值,再同縣令身旁的話事人搞好關係。

    “你要的東西帶來了,餘下還有兩百銅板。”李生沒有推拒,從腰間取出餘下的銅板。

    “李阿姐幫我收下吧!還有米肉您也留下一半。”蘇溱面不改色,這段時日她吃了朱里正家不少東西,有條件了自然要歸還,況且吳家姑娘還要在這裏休養幾日,沒道理她做好事,反而讓別人替她付出。

    李翠花也沒客氣,她是個精打細算的農村女人,珍惜糧食是刻在骨子裏的,自然不會讓自己喫虧。

    很快魚湯燉好了,土陶柴火做飯有一股特殊的鍋氣,飯菜雖然粗糙,但十分誘人。

    蘇溱舀的第一碗魚湯就給了李衙役,再次向他表達感謝,然後再是給朱里正和李翠花。

    當然蘇溱也沒忘了怯生生扒門縫的吳家小兒子,她盛了小米粥,裏面摻了魚湯遞給他,“不是不給你喫,你跟你幾個姐姐長久沒喫有油水的東西,突然進食對身體不好,循序漸進慢慢來。”

    吳家小兒子也不知道聽懂沒聽懂,兩眼發直盯着米粥,在蘇溱遞過來的時候,顧不得燙,大口大口下肚,不過眨眼功夫,他已經開始在舔碗壁。

    餓久了的孩子,見到有喫的,根本控制不住,給再多也不夠喫的。

    蘇溱不再看這個孩子,一個外人,願意給她一碗粥喝已經算是不錯。

    而後蘇溱又給吳家另外兩個小姑娘送去了粥,這些姑娘早已餓得神志不清,聞到魚湯香的時候,還以爲是自己出現了幻覺,等摻着魚湯的米粥端到牀邊的時候,她們一度揉了揉眼睛,等看清眼前是食物身上似乎突然有了力氣,爬起身狼吞虎嚥起來。

    “真好喫,這是我喫過最好喫的東西。”吳二姑娘淚流滿面,吃了東西后,肚子裏那條似乎要將她精氣全部吞噬的惡蟲才消停下來,她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原來人活着,能喫個飽飯就可以滿足,從前她們整日憂愁,愁未來夫婿,愁出生不好,愁不是從嫡母肚子裏爬出來的,被人瞧不起,現在才發覺,原來人活着,喫口飽飯就該足夠了。

    吳家兩個姑娘吃了東西,纔有了些力氣,她們本就養在深閨,性子軟弱,但看向蘇溱的目光充滿感激。

    蘇溱知曉她們此時心理活動,先一步按住要起身的兩個姑娘,細聲說,“在這地獄裏討生活我也不比你們好多少,我能幫得了你們一時,卻幫不了你們一世。等吳三姑娘傷情好轉,你們還得回去,這些日子你們好好歇息,好好爲自己打算。”

    兩個姑娘眸中的光驟然熄滅,臉上血色褪盡,蒼白的嘴脣不住地哆嗦着。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她們一生都在依靠父親,兄長,流放後事事也由嫡母做主,再不濟向來溫和的長姐也會拿主意,何時需要她們爲未來發愁。

    若不是性子太軟,她們怎麼會被一個妾室拿捏。

    吳二姑娘不安地咬了咬脣,斂下眼睫,遮住對未來的恐懼。

    蘇溱見狀,也不知該跟這兩個姑娘說什麼,這個兩個女孩在現代也就上五六年級的年紀,讓她們這麼早面對現實殘酷,蘇溱心情是複雜的,但她只是外人,沒道理給自己肩上增加負擔。

    “這一次李阿姐已經將藥熬上了,以後熬藥照顧妹妹的活你們自己承擔,好好照顧你們的妹妹。”蘇溱冷下心腸,囑咐好兩個女孩便轉身回了流放村。

    流犯們早已上山,開始每日重複的苦力,而在蘇溱這裏吃了癟的衙役,也如往常一般上工盯着流犯,只留下一個衙役守着村口。

    蘇溱帶着東西回去的時候,那守門的衙役目光收斂起來,不再如前幾日那樣明晃晃裸露惡意。

    蘇溱只當沒看到這衙役,快步往茅草屋趕去。

    因着這次李生當衆宣佈縣令給她賞賜,衙役們顧忌蘇溱,陳儀同三個孩子都未被衙役驅趕上山,她們幾人便窩在茅草屋內,也不出門,怕被衙役盯上。

    陳儀謹慎的性子,蘇秦還算放心,她不會主動去惹事,自然能省去很多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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