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友雲被蘇溱激烈的反應驚了一下,他仔細盯着蘇溱看了一眼,見神色緊張,卻沒有慌張神色,又看了屋檐下稚嫩的身影,眉頭緊緊鎖起,“本府記得你是賤民流犯。”

    “是。”蘇溱嘴脣緊抿,手指不自覺收力,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們的身份太敏感了,前太子已死,新太子已立,別說她是神仙託夢,就是神仙本人來了,知道她們的身份,高友雲也會跟她們脫離關係。

    一旦失去了利用價值,等待她們的命運是什麼,蘇溱心中無比清楚。

    “哪裏人士?”高友雲眉頭皺得更深,流犯千方百計拿出世人不知的東西,他該要考慮這流犯是不是氏族大家中出來,掌握着家族中不外傳的祕法,以此來巴結當地父母官,換來生活上的便宜。

    更或者說,藉着當地官員的權勢,以此爲據點,從而影響到朝廷。

    “京城。”蘇溱咬緊牙關,強裝鎮定,與高友雲對視。

    “京城。”高友雲皺着眉,跟着蘇溱唸了這兩個字,幾乎坐實了心中想法,想來這位蘇娘子傳授的什麼仙人法子,是自家不外傳祕法。

    “你家中還有什麼人?”

    蘇溱腦中的弦緊緊繃着,不知該如何作答才能滴水不漏。

    正想着,李生的聲音從旁緩緩響起,“大人,蘇娘子家中還有三個年幼女兒,三位姐妹,乃是蘇娘子夫君妾室,如今同蘇娘子住在一起,以姐妹相稱。”

    “是的大人,我家中女眷皆在院中,大人若是要見,我喚她們出來。”蘇溱感激看李生一眼,急忙接話。

    “那倒不必。”高友雲臉色依舊深沉,但語氣已沒有方纔的嚴厲。

    蘇溱家中人口情況近乎坐實了高友雲心中想法,能娶一位正妻,又納三個妾室,必然不是普通人家,且此間剩下都是女眷,便是想東山再起,也再投無門。

    眼前的這位蘇娘子只是想用家中的祕法換來自己與孩子們的人容身之所,高友雲並不介意。

    蘇溱用技術換一個生路,也給周邊百姓帶來實打實的益處,算是各取所需了。

    “今日之事,你萬萬不可同外人說起。”高友雲沉聲警告。

    “是,大人。”蘇溱暗暗鬆口氣,知道今日這劫是渡過了,但願高大人將來查她底細,不會查出她的真實出身。

    想來縣令用她,也是翻查過她的籍貫,確認沒有問題纔敢用她。

    只是不知道,朝廷將他發配,用的是什麼罪名,什麼身份了。

    高友雲不變久留,親眼見過了水泥,知曉此物的妙處,便連夜動身回了台州府。

    聽着外頭馬蹄離去的聲音,蘇溱才知道,這位高大人是帶了隨從來的,並非她想的隻身一人。

    確認人走後,蘇溱心氣才順了,她平復了一下心情,板着臉回了正屋。

    只見屋內趙暮陳儀,和幾個孩子皆是大氣都不敢喘,連向來等着看她們熱鬧的明錦也有幾分緊張,要是蘇溱身份被揭發,她的暢快日子也到頭了。

    傅媛更是臉色難看,方纔蘇溱跟高友雲的話,她一字不落聽了進去。

    聽到新太子冊立時,傅媛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感受,踩斷了樹枝,發出了聲響。

    而後,蘇溱反應極快,直直跪了下去。

    她知道,蘇溱是爲自己跪的,當權者最忌諱有人妄議朝政。

    只是,那個新立的太子,大概率是她的二皇子,親自殺了她父親的兇手,又頂替了父親的位置,讓她如何不難受。

    若是可以,她真想當個不會痛苦的愚兒,只知道喫飯睡覺就好。

    “媛兒,今後你不能再露出一點異樣。”蘇溱看着傅媛難看的臉色,肚中的怒火也成了無盡的嘆息。

    不僅是傅媛一個孩子,就是趙暮陳儀兩個大人心情也是複雜的。

    她們無法恨二皇子成新太子,也難以接受殺死自己丈夫的人,頂替了丈夫。

    但自古天家無情,她們除了忍受,只能過好眼下的生活。

    “忘了吧!忘了你們曾經姓魏,你們如今姓傅啊!”

    “眼下的日子,咱們不是越過越好?過去的事情就不要想了,徒增煩惱。”蘇溱只能寬慰,“你不是還要聽梁紅玉的故事嗎?你們定不知道吧?梁紅玉曾也是官家小姐,後來淪落青樓——”

    今夜註定無眠。

    而此時,遠在京城的宣平侯府,也不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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