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大門,趙暮開始熟絡介紹豆油坊情況。

    又帶蘇修進空着的員工宿舍,裏頭的上下牀鋪換成了單人牀,桌椅火盆,嶄新的被褥棉被一應俱全,空氣中還帶着一股薰香。

    看得出這屋花了不少心思佈置。

    蘇溱看在眼裏,暖在心裏。

    蘇修也未想到廢太子的女眷對他的到來如此重視,原本心中的些許偏見也沒了。

    手邊還有甜甜喊他外公的幾個小女娘,這雖說並非親生,卻也惹人憐愛得緊。

    “挺好挺好,二孃三娘等久了,早該餓了吧。”蘇修擡起笑臉,主動道。

    趙暮聞言一喜,笑道,“都在鍋裏溫着呢,都是本地特色。”

    趙暮又邊走邊說,將人帶到內牆食堂,吳倩兒一直盯着飯菜,見二孃和三娘帶着一堆人回來,眼前獨生女hi一亮,忙將飯菜擺了一桌。

    蘇溱還見到了楊懷生,趙暮說楊懷生家中已無人,也不願回鄉,將來回留下做門房。

    又細細說了這些時日楊懷生賣力照顧病人的事,覺得此人可信,便做主留下了。

    蘇溱並無多大意見,當初讓趙暮做豆油坊的管事,便是給了她主內的權力,她不會干涉。

    “你覺得可行就留下。”

    接下來是寒暄聊天,衆人入席,不斷說着話。

    有說照顧流民的辛苦,也說了擔心缺糧時的恐慌,也有說得知百姓紛紛捐糧心中有多感動,每人臉上都帶着笑。

    “外公,你是怎麼找到母親的呀?”傅媛脆生生開口。

    因着衆人熱情,蘇修並不拘束,見是外孫女相問,便撿着緊要地說了,從得知女兒被連累發配,再到賣田賣房南下一處處找女兒。

    短短三言兩語,卻道盡了艱辛與內心折磨。

    在場的衙役都知道豆油坊的幾個娘子皆是流民,聽了這話不免恍惚,感嘆他們普通百姓的不易,也讚歎蘇修蘇風生的情誼。

    傅媛原本只是藉機問一下經過,順道加強與新外祖的感情。

    聽到蘇修蘇風生的坎坷經歷默默垂下了眼眸,小臉也難撐起笑意,眼中氤氳一片。

    天地間,唯有父母對子女的愛最爲無私,是能捨去性命的付出。

    若是爹爹還在,必然也是會竭力護她周全。

    她知道自己巴結討好的外祖,是位重情義的好人,不像她的祖父與外祖,一個對她的愛摻有太多的利益與無奈,另一個也只有逢年過節,府上的管家以主人的名義送來的禮品。

    便是那些禮品,也不知是人情往來,還是真的掛念她這個身份特殊的外孫女。

    自有記憶以來,她從未見過親外祖,便是親外祖母,那位尊榮一生的高門嫡女,也只有在太后娘娘寢宮中遠遠見過幾面。

    爹爹出事後,她甚至沒來得及向外祖求助,便被火速發配。

    想來在他們看來,她跟母妃一樣,不過是維繫家族利益的棋子,在被不需要時,便可輕易捨去。

    可傅媛還是感到無盡的悲涼,她原先沒有仔細想過外祖有沒有想過找她,庇護她。

    但在得知蘇溱父兄爲了她做出的犧牲,傅媛知道,她的親生外祖,確實對她沒有半分關心。

    “小女娃咋哭喪起臉了。”蘇修很快注意到外孫女的情緒,調笑着逗弄。

    傅媛聲音帶着不易察覺的哭腔:“外公對母親真好,我的親外祖,從未想起過我。”

    蘇修一愣,能跟皇帝當親家,那這小姑娘的外祖應當也是極爲有權勢的人,那樣的人要是想找一個小女孩私下照顧,肯定比他們千里迢迢尋女方便多了。

    可他們都找到女兒了,小女娘親外祖卻沒有音訊。

    知道傅媛在傷心什麼,蘇修也心疼得緊,她跟傅媛雖才認識,但這小女孩真招人喜歡,又喊他外公,那就是他親外孫女。

    “別難過,什麼親外祖,你這輩子兩個娘,一個生你的娘,另一個就是你現在的娘,外祖就一個,是我老頭子,以後只記得我這個外祖疼你。”

    這話說得強勢,卻透着滿滿的疼愛。

    傅媛聽了破涕爲笑,她邊上的兩個妹妹卻嘟起嘴,只覺得新外公只喜愛姐姐,急得差點哭出來,“外公!外公,我呢我呢?”

    蘇修失笑:“好好好,都疼都疼,都是小討債鬼。”

    趙暮看着餐桌上其樂融融的一幕,也跟着笑起來,但眼中的悲傷卻濃得化不開。

    她又何嘗不傷心呢?

    若是遭遇她處境的是嫡姐,流放時別說打點衙役多照顧她,怕是沿途都有跟隨的家丁保護,便是到了流放地也能拿出銀子好生安置她。

    可她是小娘肚子裏出的庶女,雖說嫡庶都是正房名下,都能同樣的待遇,但不是自己肚子裏頭出來的孩子,是不會真的心疼的。

    若是嫡姐,嫡母便是豁出了命也要讓護她周全,到了自己,只要情理上說得過去,不要連累家中便好。

    “爹,您多喫些肉,大病初癒,需要好好補補,將來您在豆油坊享清福便好了。”心中再怎麼酸澀,趙暮面上依舊笑得燦爛。

    飯席結束後,由週二郎帶蘇修父子熟悉豆油坊周邊環境,又一一介紹水泥,水泥牆等。

    幾個小丫頭正是好奇的時候,緊緊跟在蘇繡蘇風生身邊,生怕他們眨眼就不見了。

    “蘇妹妹,我真是羨慕你。”見周圍沒人了,趙暮纔敢吐露心聲。

    陳儀也是:“我父母將我賣進宮後,便杳無音信,到我產下妹兒,太子才着人通報我父母,還帶去了賞賜,他們才知我還活着,後來聽說他們因着我的關係,連當地的父母官都巴結,日子過得滋潤,只是不知現在如何了。”

    陳儀被賣時還不到十歲,對父母的感情早已淡薄,他們過得好與壞,並不關心。

    “我也不知,我竟有這樣的好運。”蘇溱也是感懷,“爲難你們那麼有心準備。”

    “你是主母,又是姐妹,你的父兄自然也可算是我們父兄,要加倍禮遇,叫他們看見你在我們身邊過得好。”

    蘇溱眼中含笑,突然想起一人,“對了,明錦呢?我回來便一直沒看到她。”

    說起明錦,趙暮美目一沉,語中已帶了幾分不屑,“她應當在後廚洗碗,不必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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