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姒瑜跟梁國夫人面上皆是一陣青紅。

    蘇溱不知,宣平侯早些年便已發現孩子抱錯一事,出於對養女的憐惜,侯府夫婦在得知此事第一時間便派遣心腹暗中觀察蘇溱。

    那時的蘇溱還是被父兄寵愛,無憂無慮,還是毫無城府懵懂無知的年紀。

    但在宣平侯夫婦眼中,蘇溱卻是沒有繼承他們的才貌優點,全然一派鄉下賤民的蠢樣,僅有的一點血脈親情,也在下人的彙報中磨滅了。

    他們尊貴風光了一輩子,生怕被人知道唯一血脈被抱錯一事恥笑,將此事捂得緊緊的,從未升起過將孩子找回的心思。

    若不是天子賜婚,要宣平侯府嫡女給廢太子做續絃,爲了養女一生尊榮,他們也不會想起鄉下還有個親女。

    如今蘇溱毫不在意承認自己沒有母親教養,是實打實打了梁國夫人這個生母的臉了。

    原本因爲蘇溱的臉酷似年輕模樣的梁國夫人,此時滿腔怒火漲燃。

    果然是上不得檯面的東西,懂一些奇淫技巧在聖上面前露臉,便不知天高地厚起來,殊不知,等利用完她,毫無根基的賤民遲早被貴人磋磨至死。

    “孃親,姐姐也是心中有怨,這都怪我,當年得知自己不是爹孃的親生女兒,又驚又嚇,生怕爹孃疼愛姐姐,對我不管不顧,才一直纏着爹孃不去看姐姐,那時我年歲小,全然沒想過姐姐心情,後來姐姐又嫁廢太子受了委屈,心中必然是有怨恨的。”

    齊姒瑜眼如秋水,慘淡一笑,帶着對不懂事姐姐的包容,“姐姐不知事情全貌,只當是我霸佔了爹孃寵愛,以爲是爹孃狠心,讓姐姐爲我替嫁,爲我跳火坑。”

    “但是姐姐!”齊姒瑜如漆的黑眸涌現淚光,“可廢太子謀逆,爹孃又怎知道?能嫁於太子,那可是入主東宮,將來便是母儀天下的皇后,爹孃是全心全意爲姐姐考慮的,後來廢太子被誅,姐姐流放台州,爹孃恨不得插上翅膀去解救姐姐,卻自顧無暇,只能委屈姐姐暫時受難。”

    “遠在南省的梁表哥,不也在時時刻刻關照姐姐嗎?”

    齊姒瑜一張巧嘴顛倒黑白,加上那真摯無辜的表情,瞧着令人我見猶憐,心不自覺便軟了。

    梁國夫人見狀,果然面上露出憐惜的神色,目中的疼愛藏都藏不住,“我兒,難爲你如此懂事,只有你懂爹孃的心——”

    “孃親——”齊姒瑜目中含淚望向梁國夫人,一副母女情深的模樣。

    “如今姐姐回京,也是咱們一家人冰釋前嫌的好機會,姐姐對爹孃有誤解,定然也不知姐姐此次能回京,多虧了父親周旋,姐姐在京中這樣扎眼,也是虧得父親暗中打點。”

    梁國欣慰點頭,而後埋怨地看向蘇溱。

    這一唱一和,仿若蘇溱纔是那個自私自利,不識大體的惡人。

    蘇溱都要忍不住爲這對母女鼓掌了,這好賴是非,真就是掌握話語權的人一張嘴的事情。

    若是尋常人,說不準真會被這對母女繞進去。

    蘇溱聽得直翻白眼:“你們找我要說的就是這個?這位妹妹,你口口聲聲一家人,怎麼從來不見你去看看自己的親生父親和兄長,原來你的一家人,是指有權有勢的家人,身爲血脈低賤農家女的你,就從未將父親兄長當作家人?”

    蘇溱挑着戳肺管子的話往齊姒瑜心上扎。

    她不稀罕什麼侯府爹孃,就跟齊姒瑜根本把蘇修蘇風生當作不存在的透明人一般。

    “聽說你成了東宮貴妾?也是,一直處在高枝上,怎麼可能接受自己生父是泥腿子的事實呢?虧得爹爹一直想着你。”

    蘇溱目露揶揄,她從來不是什麼心懷大德的聖人,齊姒瑜踩着原主的屍骨,心安理得享受着原主人生,到頭來又要裝無辜,誰慣着她。

    先前從未對原主施以援手,現在見她有了利用價值,還勉爲其難結交攀好。

    卻連眼中的不屑都不願掩飾,直接將她當做傻子糊弄。

    齊姒瑜臉色霎時慘白,一副受辱的模樣,她一直忌諱自己身世,好在爹孃無道理偏心她,讓她沒有感覺到危機。

    但說心中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只要想到那個農家女能做太子妃,而她只能當個貴妾,心中難免怨恨。

    “若珂,你也被太過分,你妹妹自小被我嬌寵,沒受過委屈,你何必折辱她,呈口舌之快。”梁國夫人厲聲呵斥。

    蘇溱只當耳邊有人放屁,心道不免感嘆齊姒瑜命好,有這麼個偏心偏到太平洋的養母,事事以她爲先,就連她當作不存在的蘇修蘇風生,也是爲了讓她安穩度日,從不去侯府尋她,讓她爲難。

    “姐姐,你是個聰明人,應當識時務纔是。”齊姒瑜再沒有了好臉色,美目含着警告。

    蘇溱挑了挑眉,露出真面目了屬實是。

    “你們找我不必假惺惺演戲,明明對我生死毫不關心,何必噁心自己又噁心我。”蘇溱面不改色,“大家都是成人,想要求我辦事或旁的什麼目的,就拿出誠意來,不要拿虛無縹緲的親人感情說事,想要白嫖我不成?”

    嫖,這個字,讓梁國夫人狠狠皺起眉頭,看着蘇溱的目光更是一言難盡。

    “若是你們只是來打感情牌,把我叫來磨鍊演技的,那我就先告辭了。”蘇溱欣賞夠了這對母女的虛僞,不想再浪費時間,轉身便要走。

    下一瞬,蘇溱果然聽到不再僞裝的聲音。

    “站住!”

    蘇溱停下腳步,回頭看向梁國夫人,半邊眉毛微微挑起,終於不裝了?

    梁國夫人看蘇溱露出一副終於來了的神色,氣血爲之一結,面上漆黑如墨,慶幸當初做的決定無比正確。

    她冷冷看着蘇溱,彷彿在看一個毫不相干的死物,“真是上不得檯面的東西,傲慢無禮,比不上瑜兒一絲一毫——”

    又是屁話,蘇溱聞言不給梁國夫人罵人的機會,擡腳就走,氣得梁國夫人撕壞了邊上的雲錦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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