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碧抵擋不住漩渦帶來的猛烈風,被吹飛出去。水盈努力站穩,雙手施展黃光擋在前面。
爪子在地上抓出幾道痕跡,阿碧在疾風中拉開結界保護自身。它穩住後望向水盈,縱身立即躍去。
就在這時,風乍止,黑色漩渦猛然回縮。阿碧身子一亂,被迫停在原地抵抗。
朦朦朧朧中,水盈似乎聽見什麼聲音。她垂眸沉思片刻,撤掉護身的黃光。
沒了防護,黑旋渦拉着水盈極速向鏡中去。眼見她快被吸入鏡中,阿碧爪中飛出五條碧色的線。
黑旋渦猛然加速。碧線擦過水盈飛揚的髮絲,沒能將人捉住。
她進入鏡裏。
鏡面轉瞬恢復平靜,黑氣依舊籠罩鏡子,不減分毫。
阿碧奔過去叫喊:“小盈——”
黑漆漆的鏡子再無動靜。
阿碧爪子泛起強烈的碧光揮去,欲擊碎鏡子救回水盈。
庭院寂靜,仿若無人之地。
門扉敞開的屋中,黑色縈繞的鏡子前,一隻白貓全身泛碧光。
離鏡面一個小拇指的距離,它的前爪堪堪停住。
鏡子破掉,水盈是否回不來了?
冷靜下來的阿碧周身光芒盡退。它收回爪子,靜靜蹲坐鏡前。
小盈,定會平安回來。
鏡子裏。
水盈仿若掉入無底深淵,一直往下掉。周圍一片黑暗,什麼也沒有。
不知往下墜了多久,水盈終於落到地面。周圍與繽城如出一轍。一樣的街道,一樣的店鋪,一樣的太陽白雲。
沒錯,本應夜晚,這裏卻是白天。雖房屋相同,然,此處空無一人。
偶爾有風颳過,發出蕭瑟的聲響。水盈看到熟悉的道路建築,不由喫驚。
走近一家客棧,她打量門口的招牌。此地的字相反,乃鏡子呈現出來的繽城,並非真的繽城。
水盈沒想到棲息在鏡中的妖物,竟有能力將整個繽城的面貌展現出來。
靈性的鏡子呈現事物,最大極限應當不超過風府。看來妖物道行不淺,需小心些。
水盈往前邊走邊思索,尋找記憶中的風府。鏡子照不出人的內心,不會有百姓的存在。
除非像她一樣,被拉進來。
水盈拐過幾條街,慢慢摸清狀況。
前方,鏡中的風府出現。
她徑直走過去,推門。打開門的瞬間,眼前的情景讓水盈喫驚。
有人?且都是男人。
論長相,個個五官端正。
他們身着家丁衣服,莫非是傳聞被妖怪喫掉的那些人?
水盈進院,認真觀察。他們面無表情,雙眼無光,緩慢木然幹活。
水盈走近用手背試探家丁的體溫,很冷。不是屍體的冰,冷中有絲溫度。
事情已明朗,妖怪沒喫家丁。
他們沒死。不過被抽走靈魂,剩下軀殼任那妖物擺弄。
這些人還有救。水盈繼續往前走。
那妖物到底想幹什麼?難道不是吸血蝙蝠,而是吸食靈魂的某類妖怪?
心中疑惑,水盈來到放置鏡子的庭院。她推門而入。
水盈仔仔細細把整個屋子找一遍。沒有鏡子,什麼地方都沒有。
舉目四望,水盈發現屋子跟鏡外不一樣。鏡外的房間灰塵滿布,黴味刺鼻,一看就知道好久沒人住。
可此處,擺設精緻,打掃乾淨。瞧着似乎有人住,只是暫時離開。
原本放鏡子的梳妝檯上,改放一罈薰香。香氣飄散在空氣中慢慢擴散,充盈整個屋子。
一絲氣息浮現,水盈轉身緊盯門口。這股氣息不是人類,也不是妖物,倒像是……
一名白衣女子款款而來。
她長髮披散,臉色雪白,垂下的髮絲擋住右半邊臉。只看左半邊臉,此女子容顏驚爲天人。
女子發覺屋裏有人,擡眼望向水盈,脣邊綻開一個溫和的笑。
一笑傾城。
女子不是人類,也不是妖物,而是……鬼魂。
那名女子笑臉盈盈走進來,不,說飄進來更爲合適。
她腳未着地飄到水盈面前,微笑道:“我這裏很少人來,你是第一個。來者是客,可惜沒什麼好東西可以招待。請見諒。”
水盈不退不避道:“不是沒人來,而是到過這裏的人,只有我擁有靈魂。不是嗎?”
女子微微喫驚:“小姑娘真聰明。不小心被吸進來的吧?我去跟小蝙蝠說,讓她放了你。”
對方真誠和悅,不似作假。
水盈單刀直入:“施術的是蝙蝠精。那你是誰?”
輕輕一笑,女子飄向梳妝檯。
立在梳妝檯前,她伸手停在半空不知要觸碰什麼。
薰香的煙穿過女子雪白的手指,而後四散。她立在那裏不言語,讓人猜不透心思。
女子態度和善,水盈不予爲難。
她掐指一算,不禁皺眉。女子竟已錯過兩次投胎機會。
滯留人間,執念太過。若無大功德之人爲其超度,恐永不超生。
女子回頭,淺笑倩兮。
她一臉柔情,再笑傾國:“你知道爲什麼沒有那面鏡子嗎?”
水盈大概能猜到,但還是搖頭。
女子轉身面對水盈,臉上笑容盡退。她面無表情,臉色白得嚇人:“因爲不管任何東西,都難以超越自己。你說對嗎?女驅魔師。”
即使被看穿身份,水盈也不驚。
她耐心詢問:“你到底是誰?爲什麼被吸到鏡裏?”
飄向門口,女子任陽光穿過身體。她立在門邊,煞白的臉在陽光下透明得幾乎沒有。
鏡中一切都是假的,陽光自然無法造成傷害。水盈毫不意外。她此行來除妖,捉鬼的話必須好好開個價。
鑑於風老爺之前的態度,大概不是好相與的。到時拿錢得上點手段。
女子面色冰冷,緩緩開口:“我叫聶雲兮,二十年前是風老爺的一位妾室。我並非自願出嫁,他利用金錢買通官府關押我的父母。無計可施下,我不得不嫁入風府。”
說起往事聶雲兮彷彿置身事外,宛如在說別人的事。當真不在意?
還是把最真實的感情壓在內心深處,不讓任何人觸碰。那些悲傷過往,對她造成的傷害二十年尚未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