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外。
阿碧懶懶打哈欠,頭磕在爪子上繼續等待。不知道小盈何時回,困了。
玲瓏堂。廳中。
支着手睡覺的藍笛悠悠醒轉,四周無比安靜。他起身到大門口遙望街道,見水盈還沒回只好進屋。
天空明月高掛,萬籟俱寂。
藍笛剛醒,暫時沒什麼睡意。
他去到醫館的小廚房,生火準備熬湯。取上百合、桂圓、小棗洗乾淨,盅裏倒入清水。
水滾開,三樣倒進去慢火熬煮。再放適量冰糖,控制火候。時間一點點過去,湯已燉得軟爛。
外面還未見水盈和阿碧回來的身影,藍笛將小爐的火掩埋,坐於走廊長階上。
月光皎潔,寂靜安寧。
藍笛從袖中拿出一根長笛,笛身翠綠晶瑩,笛尾刻一個‘笛’字,笛上刻‘笛’。他輕輕吹奏,悠揚笛聲盪漾而出,婉轉之音不絕於耳。
繞樑三日,蕩氣迴腸。
憂愁化爲笛音傾瀉,等待,等歸期,等回眸。不過等一個安心。
盼心難放,無眠難枕。
一曲畢,藍笛輕撫長笛。看來他們又將早上纔回。
“大夫,大夫。”
外面傳來急切的呼喊。藍笛收好笛子,出去看看發生什麼事。
門外一男子焦急抱着半大點的孩子。孩子口吐白沫,昏迷不醒。
妻子在旁急得快哭出來。
“大夫,我們一路找過來。別的醫館都關門了,只有你這開着。看看我們的孩子吧。”
“快進來。”藍笛引他們到醫館。
望聞問切後,施針催吐。直到孩子吐無可吐,他去抓藥煎藥。
男子幫忙收拾穢物,妻子給孩子擦嘴。待藥熬好,灌下去一整碗纔算妥帖。
“小孩子好奇心強,看到什麼都想嘗一嘗。以後放東西當心些。”藍笛邊包藥材邊叮囑。
男子連忙點頭,欲言又止。
孩子已經醒了,大病一場無精打采被妻子抱着。
藍笛看出他們的窘迫道:“天色不早。藥拿好,回去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說。”
“謝謝大夫。”男子接過藥包。
他猶豫再三,和妻子對視一眼同時深深鞠躬。
“好了,快回吧。孩子衣着單薄,小心着涼。”藍笛相送,看着他們走遠。
長街安靜,不見其他人。
藍笛轉身回去,路過槐樹時葉片無風自動。他笑笑,過去撫摸槐樹:“知道,還有你陪我。我睡醒了,好多藥材還要整理。放心,不會太勞累的。”
樹葉沙沙響,似乎在安慰。
藍笛微微一笑,回醫館找事做。不知盈兒那邊是否順利……
銅鏡內。
聶雲兮哭出所有的委屈和傷心。
水盈默默陪着,心裏盤算如何敲風貴一筆竹槓。
多少合適呢?金子還是銀子呢?她笑得見牙不見眼。
聶雲兮疑惑瞅過來。
水盈乾咳一聲伸手:“哭夠了吧?既已放下執念,便投胎轉世去吧。”
聶雲兮握住水盈的手站起。
她抿脣而笑,睫毛溼潤,模樣十分惹人愛憐。
水盈思索再三問:“你有話留給凡和哲兒嗎?”
聶雲兮驚訝。
緣分已盡,強求無果。
她揚起溫柔的笑:“感謝你爲我着想。不用了。我不想再牽絆他們。水盈姑娘,走前我只想知道。哲兒他現在過得好不好?”
“挺好的。”水盈掐指一算回答。
聶雲兮心中寬慰,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看那似哭似笑的表情,水盈無奈嘆息。她又掏出一枚銅錢:“對它說出你想留的話,會保存下來。有朝一日,我見到他們一定爲你轉達。也算全了你們這一世的緣分。”
聶雲兮擡眼淚水砸落,盈盈目光萬分感激。
她接過銅錢,真誠道:“謝謝。”
“你說吧。我去一邊不偷聽。”水盈轉身走到一旁。
聶雲兮垂眸望手中銅錢,百感交集。
水盈邊掐算邊尋找吉地。想送走聶雲兮,必須打開通往地府的門。
得找個好位置。
確定好方位,她拿出好些銅錢擺陣。完成後水盈掐訣唸咒,激活法陣。
天空一片混沌,剎那出現一個巨大漩渦。此處乃鏡中,無法直接連接鬼門。需切開一個口子,造出一條走向外面的路。
伴隨震耳欲聾的響聲,空中劈下一道光芒。
光直降落到法陣中心,形成一個光柱。光柱漸漸擴大,佔滿整個陣法。
水盈一笑,搞定。
留完話的聶雲兮走過來,把銅錢交還給水盈。不同的驅魔師行事,區別那般大。
水盈姑娘力量強大,本可毫不費力除掉自己。然而從頭到尾都沒痛下殺手,一直勸她,引導她。
幫她找回本心,走向未來。眼睛往前看,人往前走。
何必拘泥過去,故步自封。
“水盈姑娘,再見。”聶雲兮走到陣法中。她舉目四望無限感慨,情仇愛恨從這裏開始,最後也在這裏結束。
回首往事,歷歷在目。人世間多悲苦,只願存一點溫暖照亮人心。
來世,不知道是否還爲人。
來世無論投胎爲何,望她看開紅塵悲苦爲樂,絕不再墮黑暗。
陣法啓動,聶雲兮的身影在光柱中逐漸變淺。她笑顏如花,心胸開闊。
最後的最後,水盈終究沒忍住問:“聶雲兮,來世你還願爲女子嗎?”
女子貌美爲禍。
聶雲兮經歷的一切,起因是她的美貌。若長相平凡,或許平順和樂。
“我願意。容貌天生,不是錯,不是罪。”聶雲兮淡然而笑。
此一生,悲苦是真,快樂幸福也是真。她有愛人,有親人,十分滿足。女子爲愛,柔弱的身軀亦能成遮天巨樹。
“也好。”水盈看着聶雲兮慢慢消失。光芒如水倒流向天空,化作星辰遠去。
水盈轉身放出被地牆包圍的喪屍。沒有仇恨爲力量,他們跟屍體無異。聶雲兮走了,這鏡中的霸主還沒現身呢。
蝙蝠妖去哪找?總不能地毯式搜索吧?簡直是最蠢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