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姑娘垂淚委屈,不想孩子出生便是土匪。更不想被那惡鬼殺掉,一屍兩命。
心裏不是滋味,二當家答應考慮。
又一日夜裏。惡鬼來襲,誰也攔不住直奔周姑娘而去。
二當家慌了,撐過這夜後終於同意聯繫官府。但寨子裏的都是兄弟,他不能做背叛的那個人。
只能周姑娘去告發。
在二當家安排下,周姑娘尋到縣衙告狀。縣太爺很快受理,派捕快將寨子圍剿。
大當家被惡鬼抓傷,無力反抗。二當家有意爲之,束手就擒。領頭的俯首,其餘土匪放下兵器。
他們被押往大牢,周姑娘在人羣中看着。她眼眸冰冷,完全沒有半點感情。
寨子被端,三當家依舊陰魂不散。縣衙請好些驅魔師,堪堪將其打傷逼退。
思考及地方小,驅魔師能力有限。縣太爺將此案上報,交由府衙處理。
周姑娘身爲案件證人,又被惡鬼追殺自然成爲重點保護對象。
水盈注視周姑娘:“可聽過冤有頭債有主?”
周姑娘握緊雙手:“他們因我打起來。三當家找我索命無可厚非。”
笑笑,水盈倒杯花茶:“人死時怨念太濃,執念太深。留在世上不肯走,要麼報仇要麼報恩。按說打死三當家的是二當家,他應當最恨二當家。不該苦苦糾纏你,對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周姑娘垂眸,“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
她起身,不願再談下去。
水盈喝口茶擡眸:“你肚裏的孩子真是二當家的嗎?”
周姑娘一頓,擡腳離開。
放下茶杯,水盈雙手托腮。能猜到大致的事情,周姑娘父母被土匪所殺,怎會對土匪有情。
若非爲了自保,豈會委身。刻意挑起他們的爭鬥,報仇雪恨。
一個弱女子,大概只能用這種辦法。滅了土匪寨,送所有土匪去死。
意志夠堅定,心夠狠。
肚裏孩子是誰的並不重要,整個案子當中周姑娘是受害者。
即便揭開真相,也改變不了什麼。
水盈捏塊糕點咬一口:“好喫。下次再買這家的。”
夜深人靜。
沉重的腳步聲停在玲瓏堂前,門被敲響。院內,藍笛端着熬好的藥膳往廳裏走。
聽到敲門聲,他停下腳步:“誰啊?醫館已閉,有事明日再來。”
外面沒回應,沒多久敲門聲又響起。藍笛無奈,只好去開門。
槐樹枝葉攔住去路,搖晃兩下。
懂了什麼意思,藍笛轉身往回走。
廳中。
水盈丟一顆花生米到嘴裏,笑眯眯用另一顆逗阿碧。
伸出爪子探,阿碧眼睛緊盯。阿蝠在一旁做針線。
周姑娘垂頭喝口水。
藍笛進來放下藥膳:“盈兒,那東西在外面敲門。”
“哦?”水盈把花生米丟桌上。
阿碧忙用爪子扒拉,滾了兩下又覺得無趣。
周姑娘攥緊杯子,難掩緊張。
阿蝠拿遠繡繃瞧瞧新花樣:“小盈,要幫忙嗎?”
“不用。阿槐,放他進來。”水盈走到門口,手握木劍。
周姑娘站起,十分不安。
槐樹沙沙作響。玲瓏堂禁閉的大門打開,腳步聲再度響起。
一步,兩步……近了!
一個滿頭鮮血的惡鬼出現,他死死盯着周姑娘。
周姑娘心一緊,強裝鎮定。
“臭女人,挑撥我們兄弟感情。告發寨子,滅我根基。我殺了你!”
三當家張牙舞爪衝上去。
水盈身影一閃,一劍打在他身上。痛苦嚎叫,三當家眼神憤恨。
“驅魔師又如何?誰也擋不住我殺這個賤女人!”
雙眼充血,三當家擡手往前抓。
水盈一腳踹他的心窩,而後毫不猶豫一劍抹脖子。
魂體被傷,力量流失。三當家捂住脖子大聲嚎叫,叫聲恐怖又瘮人。
“你身上血煞氣濃重,可見殺不少人。寨子裏那些兄弟有多少死在你手裏?把一切怪在一個女人身上,未免太窩囊。你既親自送上門,我便送你一程。”水盈傾身而上。
三當家暴怒,不敢不顧衝撞。水盈的劍直刺過去,正中心窩。
鬼叫戛然而止。
三當家目眥欲裂瞪周姑娘,探出手:“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抽出劍,水盈平靜看着三當家魂飛魄散。生前作惡,死後還不消停。
該殺。
槐樹枝丫抖動,似在鼓掌。事情結束,大門慢慢關上。
水盈回頭看向周姑娘:“三當家已經被我解決,可否換一個真相?放心,我們不會告訴別人。只是故事不聽全不舒服。”
藍笛盛出藥膳,放在桌上:“趁熱喫,對你們母子好。”
“多謝。”周姑娘定定心神,拿起湯勺,“一開始我並未想報仇。我一弱女子能拿整寨的土匪怎麼樣?我被關在房間裏,連門都出不去。每天坐在屋裏等天黑,伺候他……”
水盈收劍,坐回原位剝花生。
阿碧捲走玩的那顆花生米,眼巴巴瞅她手裏正在剝的。
阿蝠含笑做針線。
藍笛坐下聽故事。柔弱中長出利刺,保護自己、爲父母報仇的故事。
“我明白自己的處境,朝不保夕。一旦他膩了,我不會有好下場。那段時間我膽戰心驚,焦慮不安。不敢出門,怕被那麼多男人看見。不敢拒絕,害怕危及生命。直到懷孕……”
知道懷孕那刻,她稍稍鬆口氣。看在孩子的份上,命總算能保住。
得知喜訊,二當家開心大笑。
他第一次帶周姑娘出門,告訴兄弟們喊她大嫂。
所有人道賀,乖乖喊嫂子。他們笑着,那一刻周姑娘升起一個想法。
原來孩子不僅能保住她的性命,還成了可以拿捏二當家的籌碼。她揚起笑,對二當家越來越溫柔。
溫柔鄉,奪命刀。
二當家漸漸愛上她,所以當三當家調戲時纔會那般憤怒。
她沒想到三當家會死。原本只想挑撥他們兄弟的感情,讓寨子分崩離析。
後來三當家化爲惡鬼回來尋仇。
周姑娘知道機會來了。她必須抓住機會離開寨子,離開那個男人。因此藉口擔心二當家,暴露在三當家面前。
當三當家撲上來,她假裝受驚。
寨子裏唯一會醫的人已死。她垂淚可憐兮兮說動了胎氣,養養就好。
只是憂心孩子出生後當土匪,毫無前途可言。二當家沒答應,只說考慮。
周姑娘不得不再演一次,逼他決定。走下山那刻,她快按捺不住雀躍的心。
終於,終於自由了。
若非有人跟着,周姑娘已然喜極而泣。到衙門敲鼓告發,被迎進門。
二當家的人見順利,回去稟報。
“之後的事你們都知道了。”周姑娘小口喝藥膳。緊張激動的心慢慢恢復,歸於平靜。
“真不容易。”藍笛感慨。
險象環生,稍不注意便會橫屍當場。土匪可不會心慈手軟。
阿蝠剪掉線,看看效果:“後來他對你不錯。你一點沒動過心?”
周姑娘垂眸冷冷道:“愛,期盼他好。而我恨不得他死。”
衆人沉默,沒再繼續問下去。愛與不愛是他們自己的事,與旁人何干?
“小盈,看看我繡得怎麼樣……”
水盈過去瞧,豎大拇指連連誇讚。
那邊的熱鬧好像不相干,周姑娘喫完藥膳頷首起身。
她說困了,想去休息。
走在回屋的路上,周姑娘眼眸沉靜如海。多不容易的日子,再來一次可能都贏不了……
“板着一張臉給誰看?不想跟我,難道想被分給兄弟們?少不知好歹。”
“懷孕了?當真?太好了,我要當爹了。你慢點,注意我兒子。”
“以後你們都得管她叫嫂子知道嗎?誰敢對她不敬,就是對我不敬。看我不收拾你們。”
那次與三當家偶遇。
“嫂子這樣的好女人,怎讓二哥得了。還附帶一個大胖小子。”
“什麼?二哥怎可背地裏打你。你懷着身孕,寵還來不及呢。我去找他!”
“好好好,我依你就是。快別哭了,哭得我心都碎了。”
“你不知道疼惜,我來疼惜!她生的孩子我視如己出,不需要你這個親生父親。”
她站在一邊冷眼旁觀。嘴上喊着別打了,心裏想着最好兩個都死。
“我打死你!打死你,敢覬覦你嫂子。她肚子裏的是我的兒子,我的!”
“三弟?三弟?他沒氣了,我把他打死了。怎麼辦怎麼辦?”
她讓二當家去找人祕密把屍體丟掉。誰知沒多久,三當家居然醒了過來。
而她……
“你幹什麼?你這個毒婦,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我要殺了你,一定殺了你!”
待二當家帶人回來,想把屍體拖走丟掉。她故意泄露,然而大當家並未追究。
“不會有事的。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你安心把孩子生下來,別胡思亂想。”
“好。告發。孩子有更好的前程,何必當土匪。兄弟們,對不起了。”
“我只希望你好好的。有機會帶孩子來看看我。我做的一切便都值得。”
逃離了噩夢,誰會主動去尋?
周姑娘撫摸肚子,她不會。她只求他被判斬刑,永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