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他們丟枕頭：“滾。”
水盈輕巧接住枕頭笑：“我們確實該走了。還得準備晚上去莊子探情況呢。可惜你啊，只能老老實實趴在牀上一動不能動。林延，咱們走。別打擾你的堂弟養傷。”
“啊——”林應蒼生氣大叫。
水盈扔回枕頭甩中他的臉，頭也不回得意離去。
林延猶豫再三走了。
拿開枕頭，林應蒼又悲又怒苦着一張臉：“我跟她沒完。”
走到花園，林延沒忍住問：“水姑娘，其實你有能力在莊子裏護他周全。對嗎？”
“那又如何？無論他怎麼去的，但凡去了出不出事我都有責任。你也脫不了干係。”水盈負手一笑，“凡事多往壞處想，再決定做不做。他撒嬌耍無賴你就準了，想過後果嗎？”
林延垂頭。
水盈看他一眼：“親兄弟尚且明算賬，何況你和他不是親兄弟。他若跟去，出事你自己不好受，旁人也會認爲全是你的錯。他不出事，多少人得知不後怕？”
性命攸關不可存僥倖心理。
林延受教，他也沒強大到可以擔起任何後果。
“屆時親人生嫌隙，你的日子不會好過。所以萬事做之前好好想想。”水盈拍拍他的肩。
想想最壞的結果，自然知道怎麼做穩妥。而今告狀，至少在長輩眼裏處事妥當。
聰明的人會想明白的。水盈回院準備些東西，晚上用得着。
“多謝。”林延朝她的背影一拜。他尋到老太爺，跪下主動交代事情。
林老太爺笑呵呵拄着柺杖起身，伸出另一隻手。忙起身去扶，林延慚愧：“孫兒有錯。”
“你啊，正直謙和。對待底下的弟弟妹妹一味縱容禮讓，你想過沒有？他們大了。不是闖兒時扯別人花，踩別人家瓦這種小禍。你是兄長，應當管束他們。”林老太爺苦口婆心。
林延頷首：“經此一事，孫兒懂了。以後會改的，絕不辜負老太爺的期望。”
“我能期望你什麼。不過想你多學些本事，別等我兩腿一蹬事事受欺負。”林老太爺嘆息，“你那幾個伯伯叔叔，沒一個能擔起大任。我只好把林家的重擔交給你。”
“若是小叔還在……”林延趕緊閉嘴觀察老太爺的臉色。
以往提及憤怒，現在懷念惋惜。
小叔是老太爺最小的兒子，打小精心培養。欲傳遞林家重擔，成爲新的接班人。
自從出了那件事後……
林延寬慰：“老太爺別傷心。小叔定也是想您的。”
輕輕搖頭，林老太爺無奈道：“他自小學任何東西都比別人快，聰明伶俐。一張嘴啊處處不饒人，你幾個叔叔伯伯沒人能說過他。可他不爭氣啊。爲了個妖，背棄家族。”
驅魔師與妖相戀，林家自然不同意。一場大吵之後，小叔憤而離家再未歸來。
“不說他了。說說你。你年歲不小了，是時候娶妻。不少傑出的驅魔師應邀前來，你藉機相看相看。挑個喜歡的擇日完婚，我也好寬心。”林老太爺和藹拍拍他的手。
林延打趣道：“看中誰都可以嗎？或許她出身不好，或許她是個普通人。”
一笑，林老太爺表態：“都好。你喜歡就成。只要別是個妖，哪怕乞丐我林家也接受。”
“善良的妖也不成？又沒害過人，而且修正途。說不定還漂亮，美若天仙呢。”
“哎呀，善良的當然不成。至於美若天仙，也不是不能商量。”
林延輕笑：“孫兒開玩笑的。我知曉人妖殊途，萬不會成爲第二個小叔。惹您傷心。”
“我知道你最是孝順。可惜你父親死的早，沒給多少關愛。他沒做到的，只有我來做。你在我身邊養大，樣樣出挑。身爲驅魔師，有些堅持不能妥協。”林老太爺眼神堅定。
點點頭，林延心裏明白。老太爺當天不同意小叔娶妖，一則人妖殊途。
二則林家乃驅魔世家，若與妖結親聲望何在？多少雙眼睛盯着他們，一旦與妖糾纏何以服衆？
老太爺在小叔和林家間，選擇了後者。傾盡一生守護的家族，必不能沒落下去。
此時，外面小廝來報：“稟老太爺，水家的人到了。大爺請延公子過去。”
水家的人？
林老太爺握住林延的手：“快快扶我前去迎接。可不能慢待了他們。”
“是。”林延扶老太爺去前廳。
廳內。
兩男一女立即起身。
已到中年的男子一臉笑過來扶：“林老太爺身體可還硬朗？得知喜訊，我們緊趕慢趕可算到了。還好沒誤了時候。”
林老太爺被攙扶笑道：“我們林家這點小事，居然勞五長老親自前來。快上茶。”
丫鬟重新換茶。
五長老頷首介紹：“他們是我水家嫡系，兩個不成器的。水術和水仙，知道有熱鬧非要跟來。老太爺隨意打發他們一個院子，能住就成。”
水家分嫡系、旁系、外系。其內又有嫡庶之分，水家的嫡庶與旁不同。
並非生來便有，而是能力出衆者晉升。但凡能成爲水家嫡系之人，皆出類拔萃。
多少驅魔師望塵莫及。
水術和水仙起身恭恭敬敬行禮。
林老太爺笑呵呵招手：“來來來，我家的延兒。第一次見五長老，他以往可沒如此福氣。幾個小輩年歲相當，就我家延兒文不成武不就的。”
規規矩矩施禮，林延站到一旁。這種場合不是他一個小輩能插嘴的。
“哪裏的話。得老太爺看中的人豈會差，你啊慣會謙虛。”五長老拂袖笑道。
雙方都在笑，一時很安靜。
五長老想想問：“聽聞水盈姑娘已到，不知可否一見？”
同姓水，果然有點關係。
林老太爺立刻吩咐：“快去請水姑娘過來。”
躬身退下，林家大伯在門口叫家丁傳話。做完，他回廳坐好。
“水盈姑娘替我林家尋回祖宗骸骨，實在感激不盡。淮業目前有難，也是她不辭辛苦日日巡邏。這等年紀，這般氣度，堪爲驅魔師榜樣。”林老太爺真心誠意誇讚。
五長老含笑點點頭。
水術和水仙斂了神色。傳聞都說水盈多好多強，他們纔不信。
不多時，水盈進來。
她看到五長老有些疑惑：“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不懂規矩。對待長輩如此無禮，我看外面的誇讚多半弄虛作假。”水仙陰陽怪氣。
水盈瞧瞧四周：“長輩？誰？五長老是你的長輩，可不是我的長輩。何況他自己什麼也沒說，你個小輩出頭難道不失禮？到底有沒有事？沒事我走了，還有好多東西要準備。”
“多嘴。快道歉。”五長老呵斥。
水仙不得不道歉，然而心不甘情不願。
五長老走過去從袖中掏出一個精緻木盒：“來時大長老交代，此物當親手交給姑娘。”
水盈皺眉不接：“又來這套。你們水家給我送的禮，幾大車都拉不完。回去告訴大長老，我沒空，不去。還有啊，少給自己臉上貼金。我和水家真的沒關係，一點關係也沒有。”
“大長老所命，我不敢不從。還請姑娘收下。”五長老比想象中執拗。
注視他，水盈若有所思：“你……所求之事並非毫無轉機。但緣分淺薄，恐怕相見也是最後一面。看在你挺講義氣的份上，禮我收了。行了，大長老目的達成了。我會去趟水家的。”
五長老聞言，先怔愣而後欣喜一拜：“多謝姑娘。不知可否明言相見之日？”
“你們相見之日，正是水家大難之時。”水盈嘆口氣，屈指算了算，“你們水家啊，有時也學學林家的爲人處世。趕盡殺絕只會招來大禍，好在你們運氣不錯。有貴人相助。”
算到什麼，她嘴角抽搐。
短短几句，已讓五長老明白。他想見之人會回來，不過是回來尋仇。當年水家做的太絕，終將承受業果。
至於貴人……
五長老擡眼望水盈，想必是她了。
水術和水仙互相望望，心生疑竇。
林老太爺捻鬍鬚笑，似看透一切。
口口聲聲說和水家沒關係，卻實實在在有牽扯。林延倒不知該信哪一句。
“對了。有封信。你推薦來的唐鏡天賦果然不錯，是個人才。他聽說能遇上你，特地寫封信讓我帶來。”五長老拿出信交出去。
水盈拆開信看看，而後翻個白眼。
通篇廢話，全是花裏胡哨的吹捧。她擡手燒掉，一件正事沒說簡直浪費紙張。
這一手讓林老太爺和五長老眼睛一亮。但凡驅魔師施法，定先調動體內靈力或唸咒或藉助法器。
她剛剛明明用了術法，周圍靈氣和體內靈力毫無波動。
深藏不露啊。
林老太爺笑呵呵道：“水盈姑娘晚上不是要去莊子上探查？這兩位是水家的嫡系，別看年紀輕本事卻大。帶上他們，肯定能幫上姑娘的忙。你們幾個人也好有個照應。”
水盈挑眉，老東西，又坑她。
五長老雙眼放光，興致勃勃：“我也去。可以的吧？”
行吧。
水盈應下：“五長老在外接應。這倆什麼嫡系隨我進莊子探查情況，先說好有危險自己顧自己。我可沒精力一拖三，死了誰也別怪。是你們自己非要去的。”
水術和水仙咬牙道：“是，我們不會怪你。是我們自己非要跟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