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長樂有些詫異地扭頭看去,來人居然是孟久安!

    他漆黑如墨的雙眸冷冷地看着對面兩人,抿着的嘴角透露他此刻心裏的不悅,唯獨搭在餘長樂肩頭的掌心溫暖得讓人安心。

    李衛國也沒想到孟久安會出現,顯然有些不知所措:

    “老孟,你誤會了,是你媳婦到我家來,踢了我家門又罵人,我們可沒欺負她。”

    “李衛國,今天在政委辦公室我沒把你媳婦說的那些混賬話全抖出來,是給你留情面,破壞軍婚、仇視農民階級這兩個問題有多嚴重,你媳婦不知道你也不知道?”

    孟久安聲音不高,卻帶着不容忽視的嚴厲。

    “身爲軍人,還是領兵作帥的連長,明知自己家屬思想有問題,不但不及時教育糾正,還一味縱容袒護,今天能包庇犯錯的家屬,明天就能包庇犯錯的下屬,這樣的人憑什麼能帶好兵!”

    明明孟久安和自己一樣都是連長,但平時李衛國自詡大孟久安幾歲,總是以老大哥自居。

    沒想到今天卻被孟久安教訓得啞口無言,正在想該如何同孟久安解釋,身後的劉芳先不依了。

    “孟久安,你少在這兒給我上綱上線,你把人當三歲小孩兒嚇唬呢,你不提那些話是爲了給老李留情面嗎?你那是怕你媳婦丟人!”

    “我就說怎麼了?!她餘長樂就是不知檢點,在外面和其他男人拉拉扯扯,我親眼看見了!誰來我都這麼說!”

    孟久安微眯了眼,這是他動怒的表現:

    “李衛國,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要是管不了,就讓國家、讓組織幫你管!”

    李衛國哪裏聽不懂他的言外之意,今天這事如果解決不好,那就要上升到階級立場層面做鬥爭了。

    可劉芳聽不懂,她還以爲孟久安不敢惹她,就知道嚇唬李衛國,便越發叫囂起來:

    “你以爲你是誰,對誰發號施令呢......”

    “住口!”

    已經沉默良久的李衛國突然一聲怒吼,嚇得身邊的劉芳一哆嗦:

    “你瘋啦?!朝我吼什麼吼!”

    李衛國顧不得跟劉芳解釋其中利害關係,誠懇地對孟久安和餘長樂說道:

    “今天的事是哥和嫂子不對,哥替嫂子跟你和長樂道歉,這次受處罰的事讓你受委屈了,你替哥留情面的事,哥記下了,以後一定還!”

    餘長樂瞥了一眼劉芳,淡定地說了一句:

    “剛纔不是挺能叭叭嗎?怎麼道歉的時候沒嘴了?還需要人幫着道歉?”

    正錯愕不已的劉芳哪裏聽得了這句挑釁,跟打了雞血似的吼道:

    “我呸!你算個什麼東西,想要我給你道歉?!一個鄉下來的臭......”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落在劉芳臉上。

    她捂住臉,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轉頭盯着扇了自己一巴掌的李衛國。

    自兩人結婚以來,李衛國從沒跟她動過手,就是發生爭吵也只會讓着自己,今天他居然爲了一個臭丫頭扇了自己一耳光?!

    李衛國手心傳來一陣密密麻麻的輕微刺痛,他知道自己這一巴掌是使了勁兒的。

    可他不打不行,再不阻止劉芳說下去,事態就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了。

    無視劉芳震驚的神情,他硬着心腸喝道:“給老孟和他媳婦道歉!”

    劉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像受了奇恥大辱一般尖叫了一聲,奮力推開李衛國一邊哭一邊往裏屋跑。

    留下李衛國訕訕地看着孟久安,有些不安地搓着手:

    “實在對不住,你嫂子這塊我會教育,再給我一點時間,一定能扭轉她的這些不好思想,你看,是不是就不要再把事鬧大了,鬧大了都不好看......”

    孟久安回頭看餘長樂,似乎是在徵求她的意見。

    餘長樂也不是那咄咄逼人的人,既然李衛國已經道歉,又承諾教育劉芳,最主要那一巴掌扇得大快她心,便衝孟久安點了點頭。

    “好,老李,希望你說到做到。”

    李衛國懸着的心這才放了下來,自己在老孟這兒總算又做回了‘老李’。

    鬧了這麼一出,兩人從李衛國家出來才發現,時間已經不早了,月亮也已高掛夜空。

    夜色靜謐,時不時有微風拂過,輕輕柔柔彷彿能撩動人的心絃。

    月光下兩人緩緩而行的影子合在一起,看上去格外和諧有愛。

    餘長樂看着地上的影子,心裏不禁也產生了一絲難得的溫馨,再多看一會兒......

    “那個,咱們已經出了他們家院子,是不是不用再......搭着了?”

    她看多兩眼才發現,孟久安的手還搭在自己肩上,頓時背上一僵。

    被她一提醒,孟久安才從當下溫馨和諧的情景中回過神來,像被燙到一般一下縮回搭在餘長樂肩上的手。

    “不好意思,我沒注意。”

    餘長樂不以爲意地笑了笑:“沒關係,我知道你是做給他們看的。”

    孟久安張了張口,終究沒有糾正她的說法。

    兩人沉默地一路前行,不一會兒就到了家。

    餘長樂站在房門前,躊躇了一會兒還是開口道:

    “那個,我想了想,還是給你解釋一下,劉芳說我和一個年輕男子在公交上拉拉扯扯,應該是那次從城裏回來,我太困睡着了......”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孟久安打斷道:

    “你不用給我解釋,這是你自己的事,我相信在我們離婚之前你不會做出一些逾矩的舉動就可以了。”

    這副聽上去對真相毫不在意的冷淡口吻像一根又尖又硬的長針,一下紮在餘長樂的心房上。

    她蹙了蹙眉,提醒自己摒棄掉心裏來自原主的不適,強顏歡笑道:

    “那就好,這個我可以和你保證,在我們離婚之前絕不會出現類似情況。”

    孟久安點了點頭,不置可否地進了自己房間。

    餘長樂看着緊閉的房門,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到底是自己自作多情了,還上趕着給人解釋,誰知別人根本就不在意事情的真相,在意的不過是流言蜚語的影響罷了。

    房門的另一側,孟久安立在門後,久久一動不動。

    他不明白自己剛纔爲什麼要打斷餘長樂的說話,究竟是真的不在意,還是......太在意。

    以至於不想聽到任何一絲有可能不願意聽到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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