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長樂笑着記下,客客氣氣地將人送出門。

    回來就聽李梅在給餘長喜八卦:“剛纔那個小夥子不得了,問完價格直接就下訂,五十塊訂金說給就給,一點沒含糊,買套西裝跟買顆白菜似的,也太有錢了!”

    餘長樂聽見笑了笑:“你沒聽他說嗎?做好了送金帛賓館,咱們市僅此一家的賓館,那肯定得有錢人才能住得起呀。”

    這時候普通百姓住個招待所都得開介紹信,一晚房費三塊錢,多少人都捨不得住。

    作爲金帛市唯一一家可以接待外賓的金帛賓館,房費更是高達十元起步,更別說裏面還有商務套間、總統套房這些房型,大家都只是道聽途說個名字,就已經被震住了,哪裏敢打聽要多少錢一晚。

    李梅算了算,瞪大了眼睛:“我的天老爺,他就住三天都超過人一個月的工資了!”

    餘長樂點點頭,聽那年輕人口音像沿海那邊的人,看來這個時候已經有一部分人開始先富裕起來了。

    想到下午還有好些事,餘長樂不敢再耽擱,讓李梅照着打版先做着,她自己還得趕着去兩個地方。

    紅星木材廠就在南門上,離服裝店近,餘長樂便先去找了周志強。

    聽她說要再訂兩個身高一八零的男子模特,周志強二話不說答應下來。

    他喜滋滋地告訴餘長樂:“你做的那個模特火了,這些天來了好些訂單,點名道姓要做你店裏那種一模一樣的模特,隔壁市的都有呢!”

    難怪他高興,廠長因爲這個事情在大會上好好表揚了他一把,卡了兩年的四級技工說升就升上去了。

    所以周志強看見餘長樂就高興,雖然沒能處成對象,卻也給他帶來了好運。

    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人模仿,餘長樂倒也不是太擔心,不過就是個展示用的架子,學了也就學了。

    不過這件事倒是給餘長樂提了個醒,展示架跟着用也就算了,要是服裝也照抄可就給自己添堵了。

    於是,她的待辦清單裏又多了一條,得去有關單位諮詢一下關於服裝版權的問題。

    說不得還得先註冊一個商標,防患於未然。

    雖然前面模特訂單排着隊,但周志強拍着胸脯給餘長樂保證,一定先把她要的做出來,而且做好直接給她送店裏去。

    從紅星木材廠出來,再往劉波上班的絲廠去就有點遠了,等餘長樂趕到剛好聽到廠里拉起電鈴——下班了!

    於是餘長樂也就不麻煩傳達室叫人,直接站在廠區門口等劉波。

    她穿着一件白色荷葉邊襯衣,一條紅色半裙,在大門口格外醒目,從廠區裏出來的女工都忍不住打量她,大都看上了她這一身衣服。

    可等了半天也沒見一個男的出來,餘長樂有些奇怪,上前問一個面善的過路女工:

    “大姐,咱們廠男女工下班時間不一樣嗎?怎麼沒見有男工出來呢?”

    那女工被她的話逗笑:“這都什麼年代了,男女還不興一起走啦?今天特殊情況,廠領導留全廠男工開會呢。”

    什麼會還分性別開?

    餘長樂覺得莫名其妙,可眼看着天快黑了,想着李梅他們還等着她回去交班,便跑到傳達室給劉波留了個口訊,就趕着回服裝店了。

    此時,絲廠的大會議堂裏黑壓壓坐了好幾十號人。

    臺上領導簡單介紹了孟久安一行的身份,只說要大家配合派出所的調查,並沒有透露關於案件的具體情況。

    話音剛落,下面就有人不滿起來。

    “派出所調查爲啥只把男的留下來?不是倡導男女平等嗎?這時候就不提啦?”

    “一個一個調查,那得留到多晚去了?!我還有事兒呢,我啥也不知道,沒什麼可配合的,我得先走了!”

    “朱主任,不是我不想配合,孩子還等着我去接呢,萬一丟了咋整!”

    一旦有幾個人挑頭鬧起來,剩下的人都跟着起鬨,巴不得早點走。

    朱開貴被吵得頭都大了,天曉得他也想下班就溜,可誰叫他上面還有個廠長呢,輕飄飄一句話讓他留下來主持大局,他也只能點頭哈腰地應下。

    “行啦!都別吵啦!亂糟糟的像什麼樣子!”

    他扯起嗓子衝着話筒喊,臺下卻沒幾個人肯聽他的,膽子大些的已經開始往門邊走了。

    眼看人就要散,孟久安眉頭皺了起來,拿過話筒正要發話,突然聽到臺下發出很大一聲:

    “啪!”

    所有人都停下動作,扭頭去看發出聲音的那個方向。

    只見劉波桌子上擺了一本厚重的書,正在一個勁兒甩手——剛纔用力過猛,虎口都給震麻了。

    見衆人都看過來,劉波一屁股坐上會議桌,衝着那幾個帶頭往外走的說道:

    “我說你們幾個,多少有點素質,好歹也是國營單位的工人,咋動不動跟盲流似的說不聽呢?!”

    “你說誰盲流?!”一個新來的摸不清情況,立馬梗着脖子質問道。

    劉波呵呵一笑:“喲,新來的,跟你波哥我耍橫呢,問問你邊上的大哥,看他敢不敢這樣和我說話?”

    帶頭的見是劉波,態度好了許多:“波哥,真有事兒,兄弟們先走一步。”

    “真有事兒就快點兒配合,快點兒走唄,誰沒事兒呢?”

    劉波雖然是廠裏第一刺頭,可不是無事生非的那一類,往往都是代表工人爭取正當權利的時候鬧得最兇,也不怕事,所以在廠裏頗有威信。

    今天這事派出所都來了,肯定就是正事,正事那就是該配合就得配合!

    帶頭的沒想到今天劉波和朱開貴站到了一邊,又在新來的面前下了自己面子,心裏有些不爽:

    “不好意思,波哥,你想配合是你的事,我今兒確實沒這閒工夫陪他們玩,走了!”

    “關門!”

    臺上孟久安冷靜地一聲令下,守在會議堂門口的戰士立刻關上了大門,紋絲不動地擋在門前。

    “你們什麼意思?!”帶頭的惱羞成怒道,“憑什麼不准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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