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樣了?人沒事吧?”
孟久安看他眼裏的焦急不似作假,便開口答道:
“我們在草叢裏發現他的時候,他被毒蛇咬傷,已經失去意識,軍醫說要是再晚送回來一會兒,就是解毒血清都救不了他,你認爲這種情況叫有事還是沒事?”
鄧有爲的臉一陣青紅變化,聽孟久安提到毒蛇時眼神中透出一絲恐懼,像是想起了什麼恐怖的事情。
孟久安擰眉再次問道:“該你回答我了,張小凡滑落山崖被蛇咬傷的事,到底和你有沒有關係?”
這個問題他不怕鄧有爲說假話,張小凡的蛇毒已解,開口說話是遲早的事,鄧有爲應該也能想到這點,他沒有必要再給自己增加一條說謊的罪狀。
鄧有爲鼻子一紅,眼睛裏蓄起淚花,臉上的愧疚顯而易見,他點點頭:
“張小凡是爲了救我,纔會被蛇咬傷,都是我的錯,我纔是那個該被蛇咬傷的人!”
鄧有爲說完這句話便嚎啕大哭起來,巨大的壓力和愧疚之情讓他的精神爲之崩潰,一哭起來便如打開了泄洪的大閘,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孟久安等人沒有出聲,而是靜靜地等着鄧有爲發泄完內心波動的情緒。
既然他肯承認張小凡受傷的事和他有關,那至少說明這個人還有一定的良知,還沒有到無可救藥的地步,相信他此刻的淚水也是真的因爲愧疚而流。
過了好一會兒,宣泄完心中壓抑的情緒,鄧有爲總算恢復了一些平靜,他啞着嗓子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講給孟久安等人聽。
原來和雷大寶說的一樣,當鄧有爲提出要兩人隨他一起翻山,提前爲部隊的行軍計劃勘探路線的時候,他們兩人以沒有提前報備爲由拒絕了他的提議。
鄧有爲對此內心很是氣憤,他沒有從紀律的角度去思考問題,卻只是覺得孟久安的兵就和孟久安一樣,根本不聽他的話,只知道跟他作對。
可他自知理虧,也勉強不了二人,卻又不甘心走了兩小時的山路就這麼半途而廢,便假意在分岔路口與兩人分開,其實是躲在一旁觀察張小凡上山的路徑,等兩人走遠後便悄悄地跟了上去。
誰知道沒跟多一會兒,山上的樹木一下少了起來,光禿禿的石壁鮮少有可以隱蔽身形的地方,很快他就被機警的張小凡發現了。
張小凡看清楚來人是他後,勸他不要再跟着自己往前走,前面的石壁表面已經有了結冰的跡象,鄧有爲的鞋上沒有綁冰爪,萬一踩到暗冰滑倒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可鄧有爲哪裏聽得進去他的規勸,他反而覺得這是張小凡在看不起他,他一個偵察兵都能幹的事,他鄧有爲有什麼理由做不到。
既然已經被發現了,鄧有爲乾脆把張小凡甩在身後,光明正大地往前攀爬,張小凡勸不動他,只能儘量緊緊跟着他。
剛一坐下,就聽到背後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聲,他慌忙扭頭看,一條兩指寬的烏梢蛇在他背後已經立了起來,火紅的蛇信飛快地吞吐,眼看下一秒就要張開血盆大口朝他咬過來。
鄧有爲嚇得屁滾尿流,彈起來拔腿就跑,慌不擇路之下一腳踩滑,人一下就從山崖邊跌落下去。
千鈞一髮之際,張小凡衝上來拉住了他的手臂,拼命使勁把他往上拉。
正當鄧有爲以爲自己得救了的時候,他突然看見剛纔那條蛇居然又遊了過來,游到張小凡的背後狠狠朝他脖頸間咬去。
他再喊小心已經來不及,好在張小凡反應迅速,從脖頸間抓起毒蛇就扔下了山崖,隨即又繼續使勁想把他拉上去。
可沒過十秒鐘,張小凡的手突然脫力,被激發求生本能的鄧有爲居然一把抓住了張小凡揹包的肩帶,可還沒等他高興一秒,承受不住他體重的肩帶“啪”地一聲斷裂,鄧有爲拽着揹包便從山崖邊徹底墜了下去。
也得虧他命大,墜落的那個位置下面居然會有一塊突出的大石塊接住了他,鄧有爲被摔得七葷八素,眼冒金星,卻也知道立刻扯着嗓子給張小凡報信。
揹包被鄧有爲拖下山崖,身邊沒有任何救援工具,張小凡只能讓鄧有爲保持安全的姿勢等待他去尋找支援。
可鄧有爲等了許久,也不見張小凡回來,再然後他被凍得失去知覺,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原本鄧有爲以爲自己死定了,卻沒想到孟久安會冒着生命危險來救他,鄧有爲剛甦醒的那會兒還以爲是張小凡回營地找來的支援,後來回到營地之後才聽說張小凡仍舊昏迷不醒,他才意識到張小凡出了事,纔有了向雷大寶打聽張小凡病情的舉動。
鄧有爲說得很詳細,當然等張小凡能說話之後,孟久安仍會去向他再覈實一遍,心裏將整件事的過程細想過一遍,就知道鄧有爲應該沒有說謊。
這樣看來,張小凡在救鄧有爲的時候就已經被蛇咬傷了,只是蛇毒發揮效力的時間沒有那麼快,他堅持了一會兒之後逐漸出現手腳麻痹的症狀,纔會突然脫力拉不住鄧有爲,之後在堅持下山尋求支援的路上毒發,身體失去控制才滑落山坡。
孟久安回憶起見到張小凡時他的動作,那時候他已經近乎失去了意識,一隻手本能地捂着難以呼吸的腫脹咽喉,另一隻手卻仍然抓着一叢枯草不肯放手。
要不是那不時抽動的草叢讓他們察覺出異樣,只怕現在張小凡和鄧有爲兩個人都已經沒了。
孟久安聲音有些發悶:“他到最後時刻都沒有忘記要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