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千羽不知道自己腦子裏爲什麼會突然出現這個想法，他急忙移開視線，再也不敢看過來
蘇皖只當他是因爲下跪而自尊心受挫，才臉紅的
“你先站起來。”既然不想跪就不要跪嘛，自己今天又沒說讓他跪
等到洛千羽站起來之後蘇皖這才暗暗嘆了口氣，再次坐了下來，不過這次她沒有將腿放下牀，而是雙膝彎曲相疊側坐
將紙放在膝蓋，很快寫好了一個字，隨後遞給洛千羽
“這個字怎麼讀，讀對了今天就不罰你了。”蘇皖仰着頭，小巧的下巴向下便是嬌嫩的脖頸，就這麼完整的站現在洛千羽的眼中
他雙眸低垂，接過紙筆，紙上明明白白寫着他名字的那個‘羽’字，他當然記住了
這太簡單了，眼前的這個女人在故意放水，她真的太奇怪了，怎麼會這麼好心
洛千羽只覺得這太反常，他寧可蘇皖還像以前那樣對待自己，這樣他就可以恨的純粹，而現在這樣，算什麼
或者說，她到底有什麼陰謀
“回殿下，奴不識。”洛千羽繃起下巴，低頭看向蘇皖，等待着她的發作
按照往常，蘇皖的臉上應該會揚起得逞的笑容，然後.......傷害他
可是爲什麼眼前的這個人還沒有這樣做，她爲什麼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彷彿是不可置信，很快臉上被淡淡的遺憾代替
“不識......也正常，畢竟今天第一天開始學，”蘇皖低着頭像是在自言自語，“那......把手伸出來。”
果然，終於露出她的真面目了
洛千羽內心彷彿是鬆了口氣，將自己的手直直的遞了過來
一隻溫熱的小手輕輕抓住他的手背，將他的手整個翻了過來，手心朝上，洛千羽雙眸微微睜大
下一秒，一股力量，拍到了他的手心上
他被蘇皖打了手心
那個力道雖然不是輕如鵝毛，但完全可以稱得上是不痛不癢
她到底在幹什麼
“下一次用戒尺打。”打完蘇皖很快就鬆開了洛千羽的手，自己向後挪了挪，準備鑽進被窩
“......殿下，”洛千羽的聲音乾澀的從喉嚨中擠出，“爲什麼今天不用戒尺？”他再也不掩飾自己的失態，直直看向蘇皖，想要在她的臉上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這裏也沒有戒尺呀。”蘇皖一臉‘你怎麼會問出這麼離譜的問題‘的表情，沒見過這樣還上趕子捱打的，說實在的，他要以後還這樣，蘇皖覺得他可能自己也有點那種喜歡捱打的屬性
洛千羽沒想到會是這個回答，他還想問什麼，但蘇皖先一步打了一個哈欠
“我困了，你回去吧。”說完自顧自的躺了下來，衣領因爲動作而微微扯大，露出雪白的一塊
洛千羽想要繼續追問的話哽在了喉嚨，見蘇皖已經閉上了眼，他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去將夜明珠用沉布蒙上，屋內瞬間暗了下來，洛千羽輕輕退出了房間
第二天蘇皖本來想要延續自己在之前世界的習慣：睡回籠覺，但是一想到自己身上的任務還沒完成，現在還沒到放縱的時候，只好硬着頭皮爬了起來
聽到屋內有動靜之後，門外的老蚌精才放心讓洛千羽敲起了門
“進。”略帶沙啞的聲音從屋內響起
洛千羽推門的手頓了頓，走了進去
蘇皖原本只是草草的瞥了洛千羽一眼，但就這一眼，就被洛千羽略青的下眼眶吸引住了，這是沒睡好？因爲沒捱打，所以沒睡好？
見蘇皖看自己的眼神充滿了探究，洛千羽微微垂下了眼
是的，他整夜沒睡
有太多讓他失眠的原因了，而全部的源頭都指向蘇皖
蘇皖沒有追問，就像是不在意一般，大大咧咧的坐在梳妝檯前，閉着眼睛任由洛千羽給自己梳頭
一陣刺痛從她的頭皮傳來，蘇皖下意識嘶了一聲，睜開雙眼，已經沒有了之前睏意
看着洛千羽面無表情的鬆開蘇皖打結的頭髮，退後一步，低下了頭，“奴罪該萬死。”
蘇皖幾乎可以確定他是故意的，因爲自己頭皮的疼痛很明顯是他手拽的，而不是來自梳子
他在試探
“小殿下！您沒事吧！”老蚌精在一邊咋咋呼呼
“你確實皮癢了。”蘇皖冷下臉看着洛千羽，這是她發怒的前兆，老蚌精也被屋內瞬間低下來的溫度搞得不敢再出聲，安安靜靜在一邊假裝自己是一個沒有生命的擺設
“來人！”蘇皖大喝一聲，屋外的丫鬟急忙跑進來，生怕衝撞了蘇皖，秉着氣，跪在地上哆嗦着
“啊？啥？”老蚌精率先沒忍住輕呼
蘇皖昨天留意到，洛千羽不愛喫胡蘿蔔，而且是到了厭惡的地步
因爲蘇皖下達的命令是必須全部喫光，所以洛千羽每當喫到胡蘿蔔的時候都會不自主的皺眉，然後不怎麼咀嚼，就這麼生吞下去
這個小兔崽子，試探就試探，但竟然拽她的頭髮，蘇皖的頭皮最敏感了，她平時連頭髮都不盤的！
“老蚌子，你去監督，每一根胡蘿蔔都給我選最新鮮的，最大的，就用水煮，不加任何調料，切成塊，給我端上來！”
“啊？哦......”老蚌精一頭霧水，但還是乖乖照做
屋內就剩下蘇皖和洛千羽二人
洛千羽還沒有從蘇皖剛剛的話中回味過來，他瞪大雙眼看着蘇皖，一臉的不可置信
這算是哪門子懲罰？
到底還是小孩子，蘇皖心中暗暗感嘆，如果是沉穩的大人，或是有心機一點的，在遇到蘇皖這樣的變化之後，就會按兵不動，靜靜觀察
好在洛千羽沉不住氣，這樣反而讓蘇皖的計劃更好推進
“你故意的。”蘇皖索性將話挑明，她微微向後靠在梳妝檯上，悠閒的翹起了二郎腿，眯着眼睛看向洛千羽
洛千羽看着蘇皖一臉的瞭然，他倔強的不肯移開自己的視線，不甘示弱的回望蘇皖，只是咬緊了脣，不鬆口
“洛千羽，難不成你以爲以前我是因爲心情不好纔打你的麼？”蘇皖輕笑一聲，但內心十分苦澀，“還是覺得你做錯了事，我纔打的你。”
“你應該知道，不是的，我想打，就打了。”
蘇皖緩緩站了起來，向洛千羽走來
“你從來沒有做錯過什麼，即便有錯，也不至於捱打，問題從來不在你身上，”
“而在我，”
“但我現在不想打了，你怎麼做我都不會打，我的行爲不會受任何人的影響，明白麼？”
二人的距離只剩下一臂，蘇皖需要微微仰頭才能看到洛千羽的雙眸
洛千羽的喉結上下顫動了一下，連帶着小刷子一樣長睫毛也顫抖了一下，緩了半天，他終於張口，“爲什麼現在不想打了......”聲音低啞
“殘暴是我的本性，”蘇皖沒有錯過他任何一個細節，她聲音微涼的道出真相，“暴力是我的本能，”
“而我現在，只是不想再讓我的本能代替我行事罷了。”
這樣的說辭不足以使洛千羽信服，蘇皖從他的表情判斷了出來，但蘇皖也不欲繼續解釋，這本來就是說不明白的事情
總不能告訴他，知念換了個內芯吧？
洛千羽沒有再問什麼，蘇皖示意他繼續給自己梳頭，他也乖乖聽話，沒有再故意弄疼蘇皖，很快老蚌精帶着下人回來了
一大盆胡蘿蔔隨着蘇皖的早餐被放在了餐桌上
洛千羽的臉色終於變得難看了起來，嘴角已經完全下垂
屏退了其他人，蘇皖坐下來悠閒的吃了起來，而洛千羽的面前則是那盆胡蘿蔔
“都喫光。”蘇皖一邊喝着粥一邊下達命令，看着洛千羽一臉喫大便的表情，心裏樂開了花
這胡蘿蔔對洛千羽來說，比毒藥還要難以下嚥，每一塊都被煮的稀爛，胡蘿蔔特有的味道讓洛千羽體會到了什麼是新形式的懲罰，每一口他都想吐，但還要逼着自己喫下去，這麼大一盆，他原本變得木訥的心再一次體會到了絕望的滋味
不知第幾次將胡蘿蔔送到口中，他聽到了對面傳了輕快的笑聲，下意識擡起頭，蘇皖的笑顏落入他的眼底
這是不帶有任何嘲諷的笑容，有着少女的頑劣和調皮，陽光美好
口中的胡蘿蔔本能的嚥了下去，洛千羽忘記去注意這口胡蘿蔔的滋味了
“以後還敢嗎？”蘇皖憋住笑聲，但笑意從眼睛中溢了出來
“你說句，千羽知錯了，我就放過你，不讓你吃了。”狡黠的光再少女眼中閃爍着，但是洛千羽並不反感，明明是在調笑自己，但卻沒有惡意
“千羽知錯了。”鸚鵡學舌一般，語調平平，缺少誠意，但是洛千羽微紅的臉卻顯示出他並不是真的沒有感覺
“行了，喫這些。”蘇皖將另一碗粥推了過來，“以後別一口一個奴，難聽死了，千羽多好聽。”
十分自然的說出這句話，像是無心一般
但卻狠狠的挑撥了少年的心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