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啊?”
“小李,門口的編織袋是你的嗎?還要不要?”
“什麼編織袋,”也沒有快遞小哥給我送東西,今天也沒來及丟垃圾,“裏面是什麼?”
“都是些衣服,鞋子!”
“不是我的!”掃了一眼買的東西,確實沒有這個。
“會不會是剛剛在這兒吵架的那倆人留下的!”
隔着門板,我聽到社區服務人員的自言自語。
乖乖,這東西明明就是許姐留下的,剛剛她敲門,分明是想要搬過來駐紮在這裏?反正我被隔離在家,她強行入門,再拒不外出,連理由都可以正當無比——和隔離人密接了。
到時候我想趕,都趕不走!
真是好歹毒的心思,欺負我一個單身弱女子孤苦無依沒有後援!
這麼一想,剛剛升起來的一點同情心全落地了,就連喫的一頓美味晚餐都不香了,全堵在胃裏,燒心。
越想越氣,要不您就麻溜和我解約賠償我一個月房租,要麼您就安靜回去鬥小三,折騰我算什麼!
在冥界沒看完熱鬧也就算了,現世界裏的熱鬧倒沾到我身上了。
原本還想着今晚告個假,不去冥界加班了,可現世界裏實在無聊。再者一想到,霍將軍的熱鬧我還沒看夠,有點劇情過半,不追對不起好奇心的趕腳。
說幹就幹,立馬換上我去大冥界最隆重的裝扮,墨色水袖長衫,黑色萊卡棉時裝褲,深藍遮陽帽,黑色三層一次性外科口罩。
打扮的整整齊齊,不必帶我那黑框酒瓶底厚的眼鏡,別提多精神了。
有人要求和我視頻聊天,一接通,我的形象剛投映在屏幕,對面的人就大叫起來:“好白的一張臉,嚇死寶寶了!”
看看鏡頭,這誰啊?這麼沒禮貌!
“把電話給媽媽?”一個虛弱的聲音傳過來,說話中氣這麼不足,不是大病初癒就是癌症晚期。
還插着鼻飼管的一箇中年婦女靠在牀上,叫了一聲:“小李子!”
啊,這是我的紫薇姐姐!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平日打理的一絲不苟的頭髮這會兒凌亂的枕在腦袋後面,原本紅潤的嘴脣也乾的發白,水靈靈的眼睛看上去沒有什麼神采,卻擠出了一絲微笑。
“紫薇姐,你好點沒?”
“沒事了,別擔心!”
“聽說你住院了,大傢伙都可擔心了,我們都說好等隔離一結束就去看你!”
“沒事,不用來!”紫薇姐姐說着,眼淚卻流了出來。
鬼門關撿了一條命回來,這是感恩的淚吧!
“媽媽,你怎麼老是哭,”剛剛說我是大白臉的男孩兒在旁邊說,“醫生說了,哭對身體不好!”
你個死小子,這會兒知道心疼親媽了,也不知道是誰把親媽手把手送進icu的。
“沒哭,媽媽沒哭,”紫薇姐擦了擦眼淚,笑着對我說:“隔離在家是不是天天叫外賣,喫多了身體不好,等我病好了,還做大包子給你喫!”
“謝謝紫薇姐,姐對我最好了,快好好養着吧,別擔心我,隔離挺好的,足不出戶還有社區志願者二十四小時噓寒問暖!”明顯感覺到紫薇姐看我的眼神帶着憐愛,倒像我是她閨女似的。
“那行,你忙吧,不打攪你了!”紫薇姐剛剛一氣兒說了這麼多,也有點累。
我趕緊麻溜兒和她拜拜。
按理說,作爲‘送陽人’引生魂入冥界,還魂後人是沒有記憶的,做好事不留名是我作爲一個‘送陽人’的基本職業操守。
可今晚的紫薇姐挺奇怪的,倒像是知道我的祕密一樣。
莫細想啊,莫細想,想得多又不長靈氣。
摸了摸眉間,也不知我這花鈿能存得住多少,夠不夠在冥界隨便嘚瑟嘚瑟。
一想到這兒,趕緊躺牀上睡覺。
可這晚上,翻來覆去到了兩三點,也沒等到老爸帶我,迷迷糊糊真的睡着了。
還做了個夢,夢到自己變成一條小白魚在水裏遊啊遊,看到一個滿頭白髮的漂亮姐姐坐在水邊縫衣裳,那是件黑色的披風,風帽上銀絲線繡着星星和月亮。月亮結成一個風緊扣團在一起漂亮極了。
姐姐縫好衣裳,嘴裏唸唸有詞:貨郎,等你回來就可以披上這件黑貂披風,既保暖又威風!
好一個癡情的女兒家,原來是在給心上人制衣裳。
不過作爲一尾小白魚,羨慕這些做什麼!
冬天,該下雪了。
這夢做得無厘頭極了,最後那一幕滿世界飄雪花莫不是因爲前幾日天朝全國都飄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鵝毛大雪,而我,因爲疫情居家,沒有出去耍,略遺憾!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
一晃好幾天過去了,日子過得波瀾不驚,沒有新意。
解封之後,許姐沒來叨擾我,挺意外的。
這幾個晚上沒做夢,老爸也沒來引我入冥界。
下班回家天都黑了,廣場裏大爺大媽們倒還是照舊在跳舞,可是小孩子們少的可憐,就有那麼一兩個,我湊過去給人拿泡泡器,也不搭理我。
也是,這路燈雖然亮,可沒有白晝的陽光,吹了泡泡也瞧不見五顏六色的繽紛,怪沒意思的。沒有小朋友幫忙吹泡泡,老爸自然就收不到雕牌洗衣粉,沒收到洗衣粉,莫不是這幾天生氣了?
一面又疑心老爸是不是放棄,讓我自生自滅了。
畢竟跟在他身旁,也有段日子了,我這什麼忙都幫不上,‘不頂事’這名頭一旦戴上,想摘下可就難了。
我這疑心剛起,晚上就見到了老爸。
老爸蹲在門口,如同許多個兒時記憶裏的場景一樣。
一件卡其藍的棉襖披在身上,和年輕人一樣不怕冷。
“怎麼這麼久才帶我過來?”我問他。
他拿着幾根樹枝劈成的棋子擺在畫好的橫七豎八的網格里,泥土夯實的地面畫刻出的棋盤紋理清晰,“你過來看看這個!”
“這是什麼?”
“一盤棋!”
一堆亂七八糟的樹枝裏,還藏着幾個石子,這是什麼棋?
看了半天才明白,“這幾個石子被圍攻了?”
“你看,這石子能不能逃出來?”
“要是來陣風就好了!”
老爸擡頭看我,“你說啥?”
“大風吹,吹的美,吹走這些樹枝了,沒煩累”,我哼唱着時下的流行曲,“石子不就贏了!”胡亂破題,反正又不知道有沒有這種規矩。
“那風要是連棋盤都吹飛了,這石子留下了還有啥用?”
我指着夯實的泥土地面,“不可能,這棋盤這麼結實,風可吹不動!”
看着棋盤,老爸左右瞧瞧,“這樹枝子要是燒灼了就變成土,把石頭鍋子燒乾了,難不成還能壞事變好事,廢土煉成金了,”老爸自言自語起來,也不理我,到最後,把地上畫好的棋盤樹枝和石子撥拉亂了,站起來,兩隻胳膊伸到棉衣袖筒裏藏起來,對我說:“走”!
說走就走,我還沒顧得上問他霍將軍的事呢!
老爸這一路走得非常着急,好像參悟得道開了光這就要去買頭獎的那注彩票一樣,我只顧跟在後面跑。
眼看着一口氣快要耗光了,老爸才放慢了速度等我。
“今兒個這一口氣還挺長的,這幾天好好修行了?”老爸問。
那可不,自從我想明白了念力的來處,又有了霍將軍幫忙修了靈印在眉心,白日從各處收集到的念力已經靜靜在我身上流轉成靈力,順着四肢百匯到了眉間。
“正要和你交流溝通呢,”我扯了扯老爸的袖子,“你走太着急,沒顧得上說。”
老爸仔細打量我,“今天這身衣服穿上顯白。”
我指着眉心,“你看我這兒?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內心平靜,什麼都沒想(這樣老爸就猜不到了)。
“描眉了?”
“不是,你再看!”
老爸伸手來摸,又閉上眼睛感受,好半天才睜開眼睛,露出驚喜,“結印了!”
嗯吶!小雞啄米的點點頭。
“怎麼會這麼快?”老爸不敢相信,“你是不是偷偷用什麼禁術了?”
“禁術?”做鬼還有禁忌嗎?這我可頭一回聽說!
老爸見我一臉大霧,“你這幾天遇到什麼特別的了?”
還真有,一想到霍將軍,那滿天星的流雲殺和叫不上名來的大殺技,心裏癢癢的。
“你什麼時候碰到他的?”
“啊?”我愣了一下反應過來,老爸又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