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強盛本命？”這纔是目下最要緊的課題。
“景陽，”我擡頭找他。
病房哪兒有他的鬼影。
又是招呼不打，走了。
喫飽飯躺在牀上，昏昏欲睡，門‘咔噠’一聲響，這麼晚，誰啊？
“聽說你還魂了，過來看看，”黎黎拎着一大袋東西，大晚上還沒卸妝，臉跟鬼似的。
“都快睡覺了，有什麼好看的，”鑽研《見聞錄》的空閒我倆一直線上聊天來着。
“現在剛九點，你睡哪門子的覺？”黎黎把東西放到桌子上，“咱倆一邊嗑瓜子，一邊刷劇，你都睡了這麼多天，不怕把肉皮睡鬆了？”
捏捏身上的皮，的確軟塌塌的。
“什麼劇這麼精彩，勾得你大晚上追？”
“反正也睡不着，今天晚上我就在這兒陪牀！”黎黎搬了一張行軍牀進來，這架勢還真是做足，“你可別趕我走！最近我有點難受。”
“怎麼了？”
“晚上一閉眼就夢到朱凡仁找我交報告，”黎黎哆嗦了一下，“真tmd陰魂不散，在崗的時候天天囉嗦也就算了，怎麼人走了還一直唸叨我，真是倒黴！”湊到我耳邊，悄聲說：“你沒夢見過他？”
哪兒有機會！這幾天一直都是離魂狀態，今天才剛剛變成人。
朱凡仁是個人的時候，是有點討厭，不過這都沒了，沒道理找她呀！生前是我的頂頭上司，得小心伺候着，死後他做鬼也不一定能碰上，哪兒會有心思想他呢！
“可能那天你沒去海格麗景，他一直惦記着你，”我猜，“你沒問問小杜和肖鳳成他們，不會就晚上找你一個？”
“哎，”黎黎嘆了口氣，“誰知道，煩死了！”
“我怎麼聽醫院的護士傳，朱凡仁老婆去公司鬧過，說他和公司哪個女下屬不清不楚，”一邊說一邊注意看黎黎，她聽到不清不楚的時候點着手機看視頻的手停了那麼一下，快速看了我一眼。
“不清不楚的女下屬說的不會是我？”我問她。
“她老婆可能受打擊太大，有點不正常，來了公司走手續才知道，朱一個月三萬的工資，家用就只拿出一半，非說他在外面養着人。要我說，他老婆可真是想多了，就朱那煩叨叨的勁兒除了糟糠之妻，哪個女人受得了，是吧？”黎黎低頭翻着手機說。
“誰知道呢，這年頭什麼人都有，保不齊朱凡仁真被別的女人騙了一半家產呢！運營部的潘部看起來挺正常的，後來被舉報每次出差都喜歡找‘公主’，還公款報銷。也是醉了，自己花天酒地也就算了，幹嘛捨不得掏錢，年薪百萬都花哪兒了，貧窮果然限制了我的想象力。”躺在牀上，想起了之前公司的小道消息。
黎黎聽到這兒，擡起頭盯了我一眼，“誰像你，節能環保，私人定製的煎餅果子捨不得喫，流水線的方便麪成箱成箱的買，還不要碗裝袋裝只要麪餅。”
這怎麼能比？好不容易淘到的供應商，他家可是幾個大品牌指定加工廠，麪餅質量沒得說，煮完了特勁道。標配的那些醬料太重口味，要麼太辣要麼太腥，還是自己調的味最合自己的腸胃。這麼一簡配，價格又低了不少，何樂而不爲。
黎黎把瓜子翻出來，真的磕上了，完全不顧這是病房，病人我需要休息。
“你怎麼不喫？”她見我視奸瓜子的屍體，一個勁咽口水，就是不動手，“你手殘了？”
“嘴饞了，手沒殘，奈何腸胃受不了，醫生不讓喫，”噘着嘴，吧唧吧唧。
黎黎響亮的磕了一個大的，故意寒磣我，“咱倆誰也別羨慕誰，好幾天睡不着，找哪兒說理去。”
真不想告訴她，用‘垂髫’描眉就專治失眠，可誰讓她坐我邊上喫好的，“你這幾天沒睡好覺，這頭髮都發油了，皮膚也有點發黃，眉毛尤其沒精神，送你的眉筆沒用嗎？”
黎黎嗑着瓜子不停，眼睛盯着手機，還抽空回我：“別提了，上週回了趟家，我那妖豔表妹看上你送的眉筆了，說是當時搶單沒搶到，非要用我剩下的。”
一聽這話氣得我從牀上坐起來，“你轉手了？”
“啊，”黎黎見我這動靜大，不好意思的說，“你不知道，我這個表妹就喜歡搶我的東西，家裏的馬桶套她都覺得是香的。平時我也不回去，爲了這個和她鬧，又得挨我媽嘮叨。”
“開光，”黎黎放下手裏的東西，“哪位高僧？鏈接發我，用你送的眉筆是挺容易睡着，還以爲前陣子累的虛脫，這陣子沒了老朱白天折磨，不適應，所以晚上睡不着呢！”
誤會就是這麼來的，沒有給她解釋原理，她就自己開解自己。
“人家高人哪兒那麼俗，輕易沒有緣分是不給開光的，這名額也是攢了好久的人品爆發才搶到的，你這就霍霍沒了，現找，我可找不到第二家。”
“開過光的眉筆真那麼管用？”
“你不是實踐過了還要找我求證！”
黎黎半信半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拿起了手機。
叮叮叮叮！我的手機進來好幾個消息。
拿起來一看，這傢伙給我拉到一個三人羣，看這凡爾賽美到天際的圖片，沒猜錯的話，第三者就是她的妖豔表妹。
黎黎：老表，眉筆用了嗎？
妖豔表妹：在醫院呢，這兩天沒顧上！
黎黎：你又換工作？
妖豔表妹：扯，最近一上車就睡覺，和死人一樣叫都叫不醒，好幾天，懷疑自己快掛了！來醫院查查。附帶一個哭唧唧的表情。
黎黎：什麼毛病？
妖豔表妹：醫院給開了一堆檢查單，最後說我熬夜熬得，不服，換了一家醫院接着看呢！
黎黎：晚上還在醫院？
妖豔表妹：要監測一整天的血糖，心率還有別的亂七八糟。
我：你之前都是白天用你姐的眉筆吧？
妖豔表妹：這位姐姐是誰，問題的角度好刁鑽，眉筆肯定是白天用，晚上畫眉的是人類嗎？
我：吐血表情纔可以略微表達此刻語言無法描述的心情。
黎黎：明天去找你！
有必要嗎，離得這麼近，還要把人拉羣裏現場觀摩！
黎黎炯炯有神看着我，“萘萘，你和我絕對是親的，肯定是失散多年的姐妹。”
是，就憑我這麼費神給你請回來的‘垂髫’你也得補償失散多年的營養費，“那一週的早點你全包？”
“只要不被失眠折磨，別說一個禮拜，”黎黎看到了希望，開心的說：“一年的煎餅果子+大杯奶茶全包。”
土豪！
做土豪失散多年的姐妹真好！
黎黎乾脆瓜子也不吃了，專心挖情報，“得道高人能不能引薦一下，圈裏有好些和我一樣可憐的重度失眠患者。”
“失眠還有圈子？”果真沒見過世面。
黎黎把手機遞給我，滑到一堆聊天記錄讓我看，還真是奇葩到處有，此羣特別多。
“我們就是一個病友交流羣，誰要是有了好的中藥方子，特效藥或者按摩理療心得都會互相分享，健康睡眠的人是體會不到失眠多麼痛苦的。睜着眼睛到天明，閉上眼睛天不亮，一分鐘一分鐘的熬，在發瘋和正常之間隨機切換，持續下去多半得瘋！”
人類的悲歡本來就是不相通的，她無法理解煎餅果子和喫泡麪是我最體面的選擇。就像我無法理解失眠到底如何痛苦一樣。
“上帝打開了一扇窗，就會關上一扇門的，”我靠在枕頭上說：“哪兒有什麼萬靈丹包治百病，這個眉筆能有用真的就是緣分。”
“大師還能給開光別的嗎，護身符，手串，吊墜，”黎黎迫切的問：“只要真有用，拿什麼換都行。”
這哪兒知道，上次那個神仙姐姐也不知道是哪兒飄來的，上哪裏還能碰見，可不就是緣！可這會兒不好殘忍拒絕只能敷衍一句。
“上次說能開光我還不信，隨口就說了眉筆，沒想到還真有用，”裝作努力思考，“就是雙十一預熱點進哪家的促銷突然彈出的對話框，就留了點個人信息，當時怕被騙我都留的假信息，人名倒留的是真的，再要找，還得去翻翻聊天記錄。不過你別抱太大希望，雙十一之後好多貨都下架了，店小二聯繫不上的也挺多的。”
“沒事，你就找找看，萬一還在呢，造福人類的大工程這是，要真是這麼靈通，何愁煎餅果子，專門代理抗失眠產品，日後想天天喫鮑魚那不小菜一碟！”黎黎實在精明，這麼快就轉到生意道場了。
倆人正聊着，忽然就聽得窗戶‘啪啪啪啪’狂響。
好像什麼東西大力衝撞着窗戶。
“黎黎，你聽沒聽見窗戶外面有什麼東西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