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遠端着槍,從掩體裏站起來,遠遠地對視線中能夠看到的敵人屍體進行補槍,而後兩人打掃戰場,撿走敵人身上的武器彈藥,除了損壞的槍,能夠用的自然是一點都不能夠放過,只可惜摸到的手雷數量卻非常少。
夏遠擊斃了敵人的一名尉官,在他的手腕上取下來一塊手錶,手錶表面已經髒兮兮的,浮了一層灰塵,用手擦了擦,看了眼時間,擡起頭看着灰濛濛的天空。
胡班長身後揹着槍,身前抱着一堆槍支彈藥,來到他身邊坐下,黑乎乎的手掌從口袋裏取出一小塊餅乾,掰開遞給夏遠,問道:“幾點了”
夏遠接過來餅乾,喫進嘴裏,說道:“十一點了。”
胡班長看着硝煙瀰漫的戰場,喃喃道:“已經打了一上午了,我們守住了。”
“是啊,我們守了一個上午了。”
說話的時候,天空傳來尖銳的呼嘯,一發發炮彈在陣地上遍地開花,那一片片黑色的泥土中,捲起了一片血紅色,被炮彈擊中炸碎的屍體斷肢殘臂飛濺的到處都是,血和土混合成的泥漿一大片一大片,一發炮彈落下,泥漿消失,出現了一個彈坑,陣地上到處都是斷裂的肢體,或者是流乾血慘白慘白的腸子,有的拉了很長很長在陣地上,在彈坑裏。
破碎的屍體碎片幾乎覆蓋了整個陣地。
在陣地上的屍體數量非常多,尤其是以美軍爲首的聯合國軍的屍體,數量最多,那一發炮彈落下捲起來的大片大片都是美軍自己人的屍體,夏遠看着如此壯觀的一幕,心早就已經麻木了。
胡班長看着看着,便說道:“洋鬼子的心可真狠,自己人的屍體都炸。”
夏遠說道:“不炸不行,不炸他們打不上來了,他們的步兵不敢衝,只有親眼看着陣地被炮火籠罩,他們的士兵纔敢往前衝鋒。”
胡班長扭頭看了他一眼,說道:“這不是敵人對重火力已經產生了依賴性。”
“誰說不是呢。”
夏遠想到自己在下碣隅裏,在新興裏,洋鬼子的火力兇勐可是出了名了,但他們的單兵素質並不怎麼高,尤其是這場戰爭的性質是侵略戰爭,士兵們的內心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微妙的變化,也會有不少士兵存在反戰情緒,到了戰場上就混,他們想的是,能夠活着回家。
不同於二戰對日作戰,那個時候可是衛國戰爭,全美上下衆志成城,士兵們的戰鬥熱情很高。
胡班長靠在剛剛挖好的塹壕裏,聽着耳邊的轟鳴聲,思緒萬千。
而此時的一號坑道,馮連長焦急的等待,坑道里的戰士很快跑回來,“連長,派出的三名觀察員,均沒有回來!”
馮連長目光一凝,聽着頭頂又響起的炮聲,心中愈發不安。
那名戰士又道:“但是我們在坑道口聽到一號陣地最前沿,還有槍聲響起,有的時候很激烈,但有的時候又消失不見,現在炮聲響了,就聽不到了。”
“美軍估計還沒有打下陣地,否則他們不會對陣地進行炮火,九連還有人在。”
馮連長看看手錶,已經十一點了,從清晨的戰鬥到現在爲止,已經過去了五個多小時,九連頂住了美軍瘋狂進攻足足有五個多小時,一號陣地上始終牢牢地攥在九連手中。
“是!”
此刻,馮連長才意識到老高在出發前說的所謂的‘添油戰術’以及團長又重複的‘添油戰術’是一種可行的戰術,以少量兵力駐守前沿陣地,有效的發揮每一位戰士的單兵能力,最大程度上的打擊、消滅敵人的有生兵力。
一號坑道僅有七連兩個排六個班的兵力,並且經歷了昨天晚上的反擊戰,各班基本都有不同程度的傷亡,除了七連,其他三個連也已經駐守在各個坑道里,爲前沿陣地以班的建制,一點一點的往前沿陣地上派遣兵力。
駐守在上甘嶺各個陣地上的志願軍數量,最多的不會超過一個排。
經歷了一上午連續的戰鬥,美軍疲倦,駐守的志願軍一樣疲倦,七號坑道已經提前進入坑道作戰,作爲最前沿的陣地,這裏是美軍重點照顧對象,而十一號陣地和二號陣地在昨天晚上被志願軍收復之後,今天一早就對這兩個陣地實施大規模的進攻,於上午九點,兩個陣地失守,倖存下來的戰士退守坑道繼續作戰。
十一時,美軍從二號陣地以及正面對八號陣地上的駐軍發動大規模進攻,八號陣地上的志願軍戰士奮起反抗,頂着美軍勐烈的炮火,對洶涌而來的敵人進行勐烈打擊,當地人衝上來,眼看着陣地要頂不住,便會有一名傷員抱着爆破筒衝向敵羣,壯烈犧牲。
不論輕傷還是重傷的戰士,依舊在自己的位置同敵人頑強戰鬥。
硝煙瀰漫了戰場,籠罩了天空,遮蓋了陽光。
伴隨着敵人勐烈的炮火宣泄的同時,敵人的步兵再次組織起來,對一號陣地再一次發去進攻,這一次的敵人明顯有些疲倦,一號陣地上的重機槍一響,前排的敵人倒下大片,後邊的敵人便撒丫子就跑,撤退的途中,被夏遠和胡班長抱着槍連續射擊,擊斃了一片片敵人。
俯瞰上甘嶺,到處都是敵人的屍體,一片一片的屍體遍佈了大大小小的山頭。
看着如同潮水般退去的敵人,夏遠和胡班長一屁股坐在地上,靠在塹壕內,靜靜的休息。
增援前沿陣地的是七連的一排三班,三班長帶着十餘名戰士穿過敵人的較爲密集的炮火,來到一號前沿陣地,硝煙瀰漫的戰場不見一個人影,地面上到處都是敵人的屍體以及炮擊過後留下的大片斷肢殘臂,甚至是慘白的腸子。
他的內心咯噔一下,連忙大喊:
“高連長!高連長!還有人嗎!”
他對身邊的戰士道:“快,快找找九連的同志!”
戰士散開。
剛打退敵人一波進攻的夏遠渾身疲倦的坐在地上,手指上凝結着血珠,啪嗒落在地上,耳朵微動,他睜開眼睛,扭頭道:“老班長,你聽!”
胡班長睜開眼睛,仔細傾聽,在敵人炮火之中,隱隱約約聽到了自己人的聲音,他連忙從塹壕裏站起身,回頭看到後方的陣地上來了幾名同志,看到增援的胡班長臉上露出興奮,立即揮手:“我們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