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麻和不辣扭頭,夏遠搖頭道:“沒有。”
希望消失了幾分,仍有人不死心的問:“那大炮呢,大炮總該有吧,日本鬼子可是有坦克在公路上跑着。”
夏遠仍舊搖頭。
潰兵們更加失望,他們焦急的問:“那你們是什麼?”
夏遠道:“跟你們一樣,也是一羣潰兵。”
這羣潰兵們聽完,已經有人搖頭走開,與其在這裏跟他們浪費時間,不如抓緊時間趕路。
也有人留下來繼續問着,他們不死心的問着,就像是對心中那股根本就不存在的希望一樣,而夏遠說的話就像是一盆冷水一般澆滅了他們心中剛剛升起的最後一絲希望。
“七百人的隊伍,只有一半人有槍,趕緊跑吧,追擊的日本鬼子遠不止七百。”
他們好心的勸說眼前這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潰兵,他們自己心中已經無法升起半點戰鬥的意志,卻還打擊着其他人的意志,就像是迷龍一樣,自己不允許有的戰鬥意志,他也不會看着其他人有,他們希望潰兵們能夠跟他們一樣,這樣他們就能夠心安理得的撤退了。
夏遠看着他們,忽然目光變得明亮起來,用極高的聲音喊道:“七百人只有一半人有槍又怎麼樣,我們現在跑會過,緊咬着屁股的日本鬼子就會跟着你們跑回國,到時候他們從南雲進入到你們的家園,對你們的親人施以暴行,燒殺淫掠,你們呢,你們現在撤退,到時候還繼續撤退嗎?”
他的話猶如一把錘子狠狠地敲擊在他們心臟上,潰兵們麻木的走着,他們的心臟在抽痛,卻依舊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他們想把夏遠的話忽視掉,卻發現他的聲音如雷貫耳般鑽進他們耳朵裏。
他們極力的逃避,但事實就是擺在眼前,潰兵們內心又何嘗不知道,但又能怎樣呢,他們只能心臟滴着血,麻木不仁的往前走着,他們只能把自己的腦袋縮起來,面無表情的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他們打擊着夏遠、不辣和要麻,企圖着三個升起一絲反抗之心的潰兵們能夠跟他們一樣,否則他們又怎能做到心安理得。
“逃避嗎?你們就繼續逃避吧,東四省被日本鬼子欺壓的百姓在看着你們,盼着你們,盼望着你們的到來,金陵城的三十萬亡魂在看着你們看着你們潰敗,那些被日軍欺壓,姦淫的婦女在看着你們,看着你們潰逃。死在淞滬會戰上的幾十萬戰士也在看着你們,他們用自己的生命把中國人的嵴梁挺直了,現在又被你們給彎下去了,等你們死後怎麼有臉去見他們?”
夏遠目光冰冷的看着這羣潰逃的潰兵們,他們動作麻木僵硬的走着,臉上卻掛着淚水,他的話就像是一把戳心窩子的刺刀一樣,狠狠地刺進他們的心臟,讓他們感到心臟一陣絞痛,這種絞痛是常人無法理解的,那是中國近百年的屈辱帶來的絞痛,是中國被八國聯軍,被日本鬼子殺死的百姓們帶來的絞痛,是流失海外的文化瑰寶帶來的絞痛。
“你們逃,日本鬼子追,等追到國內,你們繼續逃,看你們能往哪裏逃,他們戰勝了我們,踩在我們的頭上,猖狂的說道:‘看吧,這就是那羣失敗者,懦弱者’。日本鬼子踩在你們的頭上,玩弄着你的同胞。到時候你們還繼續逃,能逃到哪裏,他把你們都殺了,我們中國就完蛋了!”
“就因爲你們今天逃跑了,我們的世世代代都要受到日本鬼子的欺壓,到時候他們舔着日本鬼子的屁股說着‘真香’,就因爲人家是勝利者,而你們是失敗者,你們沒有話語權。等真正的見到列祖列宗,再找他們哭訴我把你們守了幾千年的東西丟了,全丟光啦,你老祖宗會認你嗎?”
現實是多麼的殘酷,這羣遊蕩在林子中的潰兵們漫無目的的走着,夏遠的話飄到他們耳邊,讓他們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你憑什麼這麼說我們,你自己呢,不也是從甸緬潰敗下來的。”
有忍不住的潰兵們跑上前,盯着夏遠。
“我雖然潰敗下來,但我一路上殺了很多日本鬼子!你們都跑了,全都跑啦,車也炸了,炮也炸了,你們的坦克呢,沒有被小日本鬼子炸了,反而是被你們自己給炸的,人呢,沒有被小鬼子殺死,餓死的,病死的,窩囊嗎?沒有戰死沙場,卻被行軍拖累,你們現在還有臉回到我們的國家嗎?打了敗仗,回去了讓家裏的人怎麼看你們!”
“你憑什麼說我們!你憑什麼!”這名潰兵急眼了,掏出槍就瞄準夏遠。
夏遠身後的不辣和要麻趕緊把槍掏出來,槍口對準這名激動的潰兵,夏遠伸手摁下要麻和不辣的槍口,目光冰冷的看着他:“只會把槍口對準自己的同胞,有種你就把槍口向後,對準日本鬼子!”
這名潰兵重重的喘着粗氣,雙目佈滿通紅的血絲。
“無能,軟弱,只會把槍口對準自己人!”
夏遠伸手抓着槍口,微微用力,反手扣住這名潰兵的手臂,腳掌斜跨而出,這名潰兵便被夏遠放倒在地上,他居高臨下的看着這名一臉茫然的潰兵,說道:“想打勝仗,就跟着我,我會帶你們殺日本鬼子,而不是一路逃跑,一路被人看不起!”
“前方就是我們的大部隊,心中還有中國的,就跟上去,日本鬼子殺到國內,你們能往哪裏跑,東四省,上海,金陵......一個一個的城市相繼淪陷,你們又能跑到哪裏去,只有把他們趕出去,趕走,我們纔有幸福的生活,我們才能過上好日子,你們的親人才能過好日子,你們的同胞才能過上好日子。”
“是繼續逃跑,一路被人看不起,還是名留青史,成爲時代英雄,選擇權在你們手中。”
“要麻,不辣,我們走!”
夏遠把槍丟在地上,帶着要麻和不辣向着大部隊的反方向走去,留下滿地是茫然的潰兵們。
那名倒在地上的潰兵默默地站了起來,拿起自己的槍背在身上,擡頭看着三人消失的背影,又轉頭看向大部隊,他朝三人追了過去。
一些潰兵們駐足看着那個晃動的背影,而一些潰兵們默默地收回目光,把自己的身體句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