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遠愣住了,通體冰涼,渾身有些僵硬,踉蹌的坐在了凳子上,眼睛裏仍舊顯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方案被駁回了,我們有了新的撤退路線。

    他的腦子嗡嗡作響。

    他已經竭力的做出了改變,仍舊是無法改變一八零師的命運。

    段副師長望着鄭師長,鄭師長也望着他,然後又望着坐在凳子上的夏遠,走上前說道:“夏遠,你的大局觀是沒有問題的,但是就我們目前掌握到的情報來看,你所說的情況並沒有發生。”

    夏遠望着鄭師長,他很想說自己來自未來,知曉一八零師發生的一切,但說出來,他不確定會發生什麼。

    大概沒人會相信。

    段副師長看了眼軍部發來的密電,長嘆一口氣,拍了拍夏遠的肩膀,把密電遞給了他。

    夏遠很快把密電的內容看完,頹然的放下手臂。

    看來的確是無法改變。

    一八零師現在的處境危險嗎?危險,基本陷入敵人包圍圈,但一八零師也完全不是陷入絕對的死境,在一八零師以東,一七九師還在抵抗,以北,還有一八一師,如果一八零師真的陷入險境,向北突圍是最佳的,因爲一七九師和一八一師可以負責接應,而向南突圍,雖說敵人的後方兵力空虛,可一旦向南突圍,就失去了友軍的接應,所有的一切都要依靠一八零師自己。

    一旦再度陷入敵人的包圍,那個時候的一八零師,纔是真正的陷入死境,沒有一點生還的可能。

    軍部也是緊張密鼓的討論了很長一段時間,決定讓拒絕掉一八零師向南突圍的想法,並讓他們向退洞裏方向撤退,沿着退洞裏方向撤退至馬坪裏,並派遣了一七九師前去接應,一八零師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毫無疑問,夏遠選擇從南突圍,是因爲他站在了上帝視覺,知曉接下來一八零師的發展。

    但是首長他們則站在了眼下一八零師的視角來看,他向南突圍的想法也就顯得比較愚蠢,有一七九師和一八一師在,一八零師不完全是陷入到了絕境之中。

    夏遠好久沒有吭聲,鄭師長道:“夏遠,猜測始終是猜測,不付出實踐,我們永遠也不知道猜測的是否正確,首長他們下達這樣的命令,也是有他們的考慮,你的想法也很好,從南突圍,出其不意,甚至還制定了好幾個突圍的路線,包括對敵人行進路線的猜測。”

    “這些都很好,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沒有考慮到我們對於敵人情報的缺失,各團一旦開始選擇突圍,電話無法架設的情況下,我們只能夠通過通訊兵傳遞命令。”

    鄭師長看着夏遠,見他的眼中帶着明瞭,繼續說道:“命令傳遞的時間無法保障,我們又對敵人的情報缺失,這兩點是非常致命的,但看地圖上高地可能存在的敵人守軍兵力在一個連,這只是推測,你無法保證每一個高地上的敵人守軍兵力都是一個連。”

    夏遠的推斷是非常樂觀的,在段副師長和鄭師長以及師指揮部的所有指揮員們看來,確實是這樣,夏遠深入過敵人後方,瞭解過敵人,但那也只是兩三個山頭的美軍。

    一旦大部隊進入敵人後方,他們要走的路,穿過的山脈,都不是一個小數字,每一塊山頭上的美軍都能有一個連嗎?夏遠把所有的推測都想的太理所當然。

    包括敵人對一八零師的合圍,就好像敵人真的會這麼做一樣。

    鄭師長他們並沒有完全取則夏遠的推斷,只是將夏遠的推斷當做了最壞的打算,而南下則爲一八零師完全沒有任何退路之後的方案。

    夏遠沉默了很久,點了點頭。

    既然軍部下達了命令,他基本也能判斷,一八零師南下的可能性幾乎爲零了,除非鄭師長他們看到了一八零師的確是沒有任何的退路,但是真要到了那個程度,一八零師還有退路嗎?

    他想着一切將要發生的,思考着對策。

    全師被阻攔於芝巖裏以南地區,圍得死死的,根本出不去了,即便是他們的退路,漢江防線,也有美七師餘部和韓六師餘部的共同協防。

    在確定了一八零師無法南下的方案之後,他們只能夠遵循軍部的命令,想退洞裏方向移動。

    鄭師長則把是指會所轉移到了一座山溝裏,剛纔的位置距離敵人的炮火覆蓋太近了,很危險了,流彈又不長眼睛,任何一個位置都有可能落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都有可能落在指揮部上。

    出發前,鄭師長通過電臺,向軍部彙報了凌晨到現在的戰鬥和傷亡,並且再次向軍部提出建議:“我要帶部隊突圍,師指揮所在轉移途中到目前爲止已經更換了三個方向,敵人也已經對我們形成了八面包圍,大家又都是極度疲勞,更何況前方的作戰部隊了,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再也不能了。”

    鄭師長仍舊是沒有得到迴應,就像是和軍部失去了聯繫一樣。

    突然,天空電閃雷鳴,有不少人將巨大的雷聲當做了敵人的炮擊,紛紛警覺的臥倒在地,接着‘嘩嘩譁’地下起了漂泊大雨,軍服很快就全部淋透了。

    本來這麼長時間沒有喫東西,身體剩餘的這點熱量又被這冰冰涼涼的大雨奪去了,戰士們揹着輕武器這種鐵傢伙更涼了,有的人在隊列裏一晃一晃,彷彿下一刻就要倒在地上,後面的人看見這種情形,馬上把他攙扶起來,鼓動他要打起精神。

    這時候雨霧也飄了過來,能見度變得更低了,十幾米開外,啥也看不見。

    真是偏漏屋逢連夜雨。

    好在雨霧剛來的時候,段副市長安排了兩組尖兵去探路,沿途留下來標記,此前的每一天晚上,敵機都是轟炸不斷,今夜,敵機無能爲力了。

    對於大家而言,算是一件好事兒。

    狂風搖曳着林木,雨點砸着樹葉,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閃電在天空交織,剎那間整個世界爲之一亮。

    除了風聲雨聲,世間就再也沒有任何一點動靜。

    夏遠走在隊伍的前頭,開着夜視負責開路,尋找尖兵留下來的標記,大雨傾盆,雨水猶如潑下來的水,帽子溼透了,臉頰上全是雨水,通體冰涼,連他都覺得難以忍受,更何況是指揮部的鄭師長、段副師長、王參謀長和吳主任他們了,隊伍拉的很長,大夥一面走着,一面相互鼓勵。

    鄭師長道:“萬里長征,始於腳下,我們這纔剛剛開始,大家都要挺住了。當年我們的紅軍戰士穿着草鞋,單衣,爬雪山,過草地,今天的我們要比他們幸福哩,我們還有棉服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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