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梔坐在牀邊，給年東明倒了一杯水，突然就聽到年東明莫名其妙冒出一段話來，她倒水的動作一頓，擰眉，下意識地看向父親。
年東明的神色有些悠遠，年梔心尖微微一顫，只覺得這個瞬間的父親，眉目是那麼的冷靜，像是陷入了一段回憶之中，整個人也是清醒的，根本就不像是一個瘋了5年的精神病患者。
“……爸，你……”
“噓，聽我說。”年東明忽然看向年梔，對着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語氣是緩慢的，組織出來的語言也沒有任何的問題，“我還記得，那天，是2019年的，5月8號，你媽對我說，她要去上班，原本那天她是休息的，因爲臨時接到了一個同事的電話，要她幫忙上個班。所以又匆匆忙忙去替班。誰知道呢，那天她去了之後，就不見了。我以爲你媽是上了夜班，所以不回來睡了，酒店那邊，她有認識的人，有時候上班累了，她也會在那邊休息休息，但是第二天，她還是沒有過來，第三天也沒有回來……我就知道，她肯定是出了什麼事了，我到處找她，找不到，最後才知道，原來她……”
“…………”
年梔從來都不知道，媽媽出事之前，還有這麼一段經過。
當年，她還在上學，那會兒是大二的第二年，她都已經忘記了，那天自己走的時候，自己對父母說過什麼，只知道，自己聽到母親出事的消息的時候，是19年的5月11號。
年梔大腦嗡一聲，11號，第三天，倒退回去的日子，不就是5月8號麼？
她一臉震驚地看着年東明，怎麼都沒有想到，他竟然會記得那麼清楚，而且這些……他從來沒有告訴過自己……
也是，母親出事之後，他開始神志不清，當年年梔根本就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只是知道母親去世了，父親瘋了，後來葉凌軍就找到了她……再後來，年家所有的事情，也都是葉凌軍找人辦的，包括母親的後事……
…………
到底是怎麼回事？
當年的事情，還有自己不知道的隱情麼？
“爸，你還記得19年的事情麼？”年梔腦海裏都是大大的問號，剛剛年東明說了一半的話題就沒有再繼續了，她放下了水杯，抓着父親的手，急切地問：“爸，後來發生了什麼事？你還記得麼？後來……”
“後來……後來……”年東明皺着眉頭，好像是很認真地在回憶，嘴裏喃喃的，一直都只有“後來”兩個字，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整個人猛然一驚，一把推開了年梔，縮到了牀上。
“爸……”
“住嘴，住嘴！不能說，千萬不能說，你、你……別過來，別問我了，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不要……不要再問我了！”
“走來，你給我走開！走開！”
“…………”
年梔嚇了一跳，想要上前去安撫年東明的情緒，可是又怕他像上次那樣，對自己發狂，她站在牀邊，有些不知所措，護士忽然就推門進來。
大概是上一次的事情，讓整個醫院的人都心有餘悸，所以今天年梔過來，幾個護士一直都守在門口，聽到裏面的動靜聲，馬上就衝了進來。
年梔被護士拉着走遠了一些，看着幾個訓練有素的醫護人員上前，先是柔聲細語的勸着年東明，但是他的情緒卻是越來越激動，最後有人拿出了鎮定劑，強行按着他，就要給他注射。
年梔被這樣的畫面嚇到了，掙脫了攔着她的護士就衝上去，“幹什麼？你們給我爸打的是什麼藥？”
“葉少奶奶，這是鎮定劑，申老先生的情緒太激動了，這樣下去會出事的。”
“爲什麼要給他打鎮定劑？他情緒激動，難道就沒有別的方法麼？我爸他可能……可能沒有瘋，你們把他關在這裏5年了，好的人都要被弄成瘋子了，你們再給他注射什麼鎮定劑，這不是更讓他情緒緊繃麼？不行！放開我爸，我叫你們放開！”
“葉少奶奶，請你冷靜點，申老先生他真的精神不正常，葉少奶奶，你不要妨礙我們工作，葉少奶奶……”
那個護士，手裏拿着針筒，張嘴閉嘴都是“葉少奶奶”。
這4個字，年梔不覺得有什麼問題，但是年東明聽到了，卻是猛然一顫，眼神一瞬間猩紅的像是一頭野獸一樣，整個人瘋狂得更是激烈，將牀上所有的被褥都掀翻了，幾個人衝上去都攔不住他，他狠狠地瞪着年梔，快速極快地衝過來，就要撲向年梔。
幸虧一旁有人推開了年梔，幾個人又火速上前，動作嫺熟，卻又透着幾分野蠻地架住了年東明。
爲首的護士，不由分說就將針頭對準了年東明的靜脈——
一針，紮下去。
藥效，幾乎是立竿見影，原本還一臉瘋狂又猙獰的年東明，瞬間就軟趴趴地倒地。
兩個護士擡着他，整理了一下牀鋪，就讓他躺在了牀上。
年梔站在一旁，整個人瑟瑟發抖，她的手，緊緊地捂着自己的脣，牙齒下意識地咬着手背，原本一隻手還受傷的，裹着紗布，而現在，那隻沒有受傷的手背，也被她自己咬出了一道明顯的牙齦，伴隨着絲絲的血跡。
“葉少奶奶……您沒事吧？”
有人走過來，大概是以爲是她嚇壞了，到底是葉家的人，說白了這個醫院也就是爲了年東明建的，她們不敢得罪葉家的人，想要安撫。
年梔卻狠狠地推開了那個護士，聲音因爲隱忍的憤怒，而顫抖，“別碰我！”
她指了指牀上已經昏迷過去的父親，完全不敢置信，“你們平常……就是這麼對我爸的？這就是你們的工作？葉家拿錢出來，就是養着你們，用這種非人的手段，去折磨我的爸爸？”
“剛剛，就在剛剛，我爸爸情緒很好的和我聊天，以前的事情，他都記得一清二楚，他甚至是記得清楚，我們年家出事是19年幾月幾號！這是一個瘋子纔會有的記憶？”
“葉少奶奶，申老先生的確是精神失常，但是精神失常的人，也有可能會有記憶，因爲他們的精神受過刺激，所以纔會把一些美好的記憶留在自己的腦海裏，這並不能說明，他是健康的，請您冷靜一點。如果還有其他的問題的話，等明天醫生上班了……”
“我現在就要見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