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年梔的心中,葉凌軍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人。

    她認爲,自己和葉景瀾的婚姻,一手促成的人就是葉凌軍。

    所以她同樣會覺得,這個婚離不離得成,在葉景瀾那邊行不通的話。

    也許說通了葉凌軍,問題就不大了。

    她沉吟了片刻,在心中簡單地組織了一下語言,不敢看葉凌軍,大概是很怕看到他此刻的眼神,只能低垂着眼簾,聲音很輕,但是每個字卻都是堅定的。

    “爸爸,我知道,您一直都對我很好,像我這樣的情況,如果不是5年前碰到了您,如果不是您在那個時候願意伸手拉我一把,我想我現在……根本就不可能會有今天這樣的成績。我嫁給了景瀾,進了你們葉家,我就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要成爲景瀾真正的妻子,我知道他的心,並不在我的身上,而我也從來不奢求所謂的愛情,但是我曾經是真的這樣想的——只要您要讓我做什麼,我就想去做什麼,就這樣報答您一輩子。所以我以前學的是美術,我喜歡畫畫,但是您覺得我應該去學工商管理,所以我義無反顧地放棄了自己的愛好,讀了5年的工商管理。可是我現在才發現,這樣的報答,不是報答,我一味按照您給我指的一條路在走,卻從來沒有想過,這條路走下去,到底合適不合適。”

    “……對不起爸爸,我真的不能和景瀾這樣繼續下去,我們之間沒有感情,兩個人在一起,也永遠都是爭執,就像是您自己說的,您年事已高,其實您什麼都不缺,可是我和景瀾……卻不能給您帶去您最想要的……我和他沒有感情,沒有徹底在一起過,我也不可能爲他生兒育女,我想過了,這是對您最大的傷害,我不能這麼自私,一邊享受着葉家帶給我的光環,讓我過的無憂無慮,一邊卻對您陽奉陰違。我不想再這樣繼續下去——”

    年梔說到這裏,頓了頓,她因爲緊張,下意識地動作,就是拿用自己的手掐着另一隻手的虎口,她依舊沒有擡起頭來,自己沒有繼續說下去。

    葉凌軍似乎也沒有說話的打算,書房裏一片寂靜,彷彿是隻有此起彼伏的兩道呼吸聲。

    葉凌軍身體的關係,呼吸顯得更是沉重一些,年梔有些惴惴不安,很怕他會不高興,這個長輩,是她除了自己的父母之外,最尊重的一個人,也是她生命之中,最感謝的一個人。

    她不想讓自己的任何一個決定,影響他的心情,但是同時,她也渴望着他能夠諒解自己。

    人,有時候真是矛盾的綜合體。

    卻也都是,那麼的自私。

    她不想否認,自己現在一門心思想要和葉景瀾離婚,多少。

    還是有點宋聞璟的影響,因爲和宋聞璟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沒有辦法再若無其事地和葉景瀾演戲。

    是的,連同演戲,都已經演不下去了。

    年梔深吸了一口氣,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她繞過了茶几,走到了葉凌軍的面前,忽然膝蓋一彎,撲通一聲,直接跪了下來。

    葉凌軍倒是沒有想到她竟然會跪下來,臉色閃過一絲異樣,彎腰去扶年梔,“……這是做什麼?趕緊起來——”

    “爸爸!”

    年梔推開了葉凌軍,仰起脖子,有些泛紅的眸子,直直地凝視着葉凌軍,她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勇氣。

    大概是真的因爲,有些話,說出了口,索性就硬着頭皮說到底,“讓我把話說完——我真的很感謝您,但是我也覺得我這樣對您也是一種欺騙,所以我今天想要把話和您說清楚。爸爸,您給我的,我都想還給您,我只有一個要求,希望您能夠成全我,讓我和景瀾離婚。”

    “你先起來。”

    葉凌軍面色沉沉,看着一臉倔強的年梔,就這麼跪在自己的面前,他的嗓音也冷了幾分,“有什麼話,你起來再說,你這麼跪着,就是在逼着我!”

    “爸爸……”

    “行了,年梔,你剛剛說完了,現在就聽我說吧。”

    葉凌軍揮了揮手,到底是見她這麼跪着不舒服,他伸手攬了一下,這一次,他的語氣慎重了不少,也透着幾分嚴峻,“年梔,爸爸最後說一次,你起來!”

    “…………”

    年梔呼吸一緊,往往自己越是尊重的人,心裏也越是會對他有所忌憚。

    葉凌軍語氣一凌厲幾分,她自然是聽得出來,身子稍稍一動。

    最後,還是站起身來,規規矩矩地站在了一旁。

    葉凌軍見她這樣,忍不住輕嘆了一口氣——

    這個孩子,當年就是見她老實,所以才順水推舟的讓她進了葉家的大門。

    當然和年家也是有很大的關係。

    但是這幾年來,她倒是真的很聽話,葉凌軍也是打心眼裏,喜歡她的,這樣的兒媳婦,他希望是掌控在手心之中。

    但是現在……她這麼執着地要離婚,到底是不是真的,只是她說的那麼簡單?

    還是……背後另有原因?

    宋聞璟……

    葉凌軍腦海裏飄過的就是這3個字,他人老了,心卻還沒有完全老。

    男女之間的那點事,被他看到過,心裏還是能夠捉摸出一二的。

    …………

    “坐下來吧。”葉凌軍指了指對面的沙發,讓年梔再度坐回去。

    年梔沒有動,搖了搖頭,“爸爸,您想說什麼,您說着,我這樣就可以。”

    葉凌軍見她如此的倔強,心裏更是不悅,不過一張滄桑的臉上,卻是沒有表現出太多,他沒有再勉強年梔,點頭,沉聲道:“聽得出來,你今天對我說的話,句句都是真心話,既然你說了那麼多,我也說幾句——”

    “年梔,我對你說過的話,你都忘記了麼?你第一次和我說離婚的事情,那時候我就對你說過,這樣的話,以後別再提了,你應該知道,葉家不是平常人家,在C市的地位是如何的,你那麼草率地說出口離婚,你覺得你這麼做,是報答了我?”

    “……不是的,爸爸,我……”

    “行了,你別再說了,你和景瀾的婚事,我知道,當年就是我一手促成的。的確,當初你們沒有任何的感情,現在外面的社會,什麼離婚、閃婚之類的都很多,好像兩個人喜歡了,就在一起,不喜歡了,馬上就離婚,家常便飯一樣簡單,但是年梔你要知道,我們這種人家,和普通人家是不一樣的!豪門少奶奶,的確不是那麼好當。你記得你5年前答應我的事情麼?我今天不是爲了抓着你當年的話不放,也不是爲了威脅你,逼迫你,但是你必須要知道,人的確是不能做過河拆橋的事情,你今天逼着我,要讓我同意你和景瀾離婚,你有想過,你們離婚之後,我要怎麼去面對外面的人?葉氏會如何?葉家又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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