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拿過了一旁的咖啡，隨意地抿了一口，“說吧，什麼事？”
季揚眼神閃爍了一下，宋聞璟是很清楚地看到，他臉上的表情，有些尷尬的樣子，不過稍縱即逝，然後就聽他輕咳了一聲，不太自然的語調，“……我想、宋總您從英國回來之後，和您請假一個禮拜，我需要外出一趟。”
“季揚，你在C市，應該沒有什麼親戚，或者朋友之類的，你也要回去英國？”
季揚的家人都是在英國的，早年的時候，他父母就移民定居在英國了，而且季揚還有一個姐姐，也是在英國，好像前年就已經結婚了，去年才生的孩子。
“……不是。”
季揚的表情更是尷尬了幾分，“……宋總，我是有點私事。”
宋聞璟勾了勾薄脣，“關於女人的私事是麼？季揚，你一直都很盡職地幫我，說實話，我很瞭解你的實力，等我把自己的事情都辦好了，我不會再委屈你。當然了，你的終生大事，那是一定要先辦好的，等我從英國回來吧，別說一個禮拜，一個月我都批准。”
季揚，“…………”
※※※※※
年梔已經數不清，自己是第幾次掛了葉景瀾的電話了。
今天從上午開始，每隔5-10分鐘，他就會給自己打一通電話，她一開始是猶豫着摁了拒聽鍵，到了最後直接摁掉，可是對方似乎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就這麼一直打過來，她不接，他倒是持之以恆的很，怎麼都不肯罷休，年梔看着自己手機的電都快被電話的鈴聲給消光了，現在只剩下了25%的電，她真是頭疼不已。
看着時間，已經是快7點了，她想着宋聞璟應該快回來了，跑到陽臺上一看，樓下還沒有車子，就想着給他打個電話，誰知道剛剛一按了手機，正好有電話進來，一瞬間，她就按了通話鍵。
看着上面跳着的名字，年梔的心臟下意識地緊了緊了，她連忙放在了耳邊。
“……爸爸。”
葉凌軍的聲音聽上去有些不悅，“怎麼一整天都聯繫不上人？年梔，你忘記今天是什麼日子了麼？”
年梔愣了一下，葉凌軍很少用這種口吻和自己說話，她一時間也沒有反應過來，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
“……爸，今天是什麼日子？”
葉凌軍聲音更是低沉了幾分，他沒有回答年梔的問題，而是用一種指責的口吻，“年梔，我已經出院了，我知道你這幾天都沒有回葉家，就算你和景瀾之間有些小矛盾，小誤會，但是你也不能這麼不着調，我有和你說過不是麼？目前外面的流言蜚語的確是收斂了不少，但是嘴是長在別人臉上的，能真的讓別人閉嘴的話，還得是自己的行爲配合着時間。你從來都是很聽話的孩子，爲什麼這次的事情，卻如此讓我失望？我本來是什麼都不想插手的，因爲景瀾說了，這事，就是你和他之間的事情，讓我們做長輩的，不要過問太多，但是年梔，你真的不能做的這麼過分，知道麼？”
“…………”
年梔捏着手機的力道，驟然加大了幾分，她並沒有說話，只是筆挺地站在房間裏，下意識地咬着自己的下嘴脣，臉色漸漸慘白起來。
“……年梔，爸爸一直都很喜歡你，也很相信你，景瀾再不懂事，可是他這次的事情，卻做得很好，我瞭解我自己的兒子，他能夠爲你做到這樣，實屬不易。”
“好了，你馬上回來，我在葉家等你，不管你這幾天住在哪裏都好，從現在開始，你必須要住在葉家，還有——之前和你說過的，5週年的結婚紀念日，再有3天就到了，其他的事情，下人都已經準備好了，不過到時候需要的衣服和首飾，我也讓設計師給你和景瀾挑好了，你回來之後，我會讓景瀾帶你去選。”
“作秀？”
葉凌軍的聲音越來越冷，“年梔，你知道什麼叫做豪門麼？別說之前你出了那樣的事情，現在我這麼做，是想幫你挽回一點聲譽，哪怕是爲了葉家都好，你現在就沒有資格說一個不字，知道麼？爸爸是不是把你守護得太好了？讓你的心思這麼單純？你現在至少還是葉家的兒媳婦，那就應該要配合葉家，你知道麼？別再任性了，現在回來，或者，我現在馬上讓人去調查你的行蹤。”
“…………”
年梔心頭一顫，這一刻，她有一種蝕骨的冷意，從自己的腳底直竄上來。
葉凌軍從來都不曾這樣和她說過話，他的指責，很赤.裸，雖然沒有把話說得太難聽，可是不得不承認的是——他這種不溫不火，又像是壓抑着一肚子怨氣的指責，比起怒罵來得更讓她覺得難受。
她本來就不想忤逆葉凌軍，現在他這麼一說，她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罪人。
的確是罪人，還沒有和葉景瀾離婚，就這麼心安理得的和宋聞璟在一起，那不叫罪人，又叫什麼？
葉凌軍的話，就像是一雙無形的大手，毫不留情地將她內心深處那些好不容易隱藏起來的罪惡、羞恥、道德觀統統挑了起來，年梔張了張嘴，還想要說什麼，葉凌軍就劇烈地咳了幾聲，然後說了一句，“……年梔，你聽話，爸爸在家裏等你，一個小時夠不夠？”
年梔嗓子眼發堵，真的是千言萬語都卡在那裏，咽不下去，吐不出來，就像是頂着一塊硬邦邦的大石頭，太難受，卻又掉不出眼淚了，她沉默了好半響，最後才哽着嗓子，“……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她整個人有些虛弱地滑坐在了地板上，攥緊了手機，泛紅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某一處，好半晌過後，她才重新站起身來，去衣帽間換了一套衣服，然後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本來是想給宋聞璟打電話的，權衡了一下，纔給他發了條短信，她並沒有欺騙他什麼，只是和他說，自己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回一趟葉家，讓他不用擔心自己。
然後她關機，離開公寓之前，她忽然又想到了什麼，重新折回去，從牀頭櫃的抽屜裏拿出了一份文件。
年梔站在牀邊，看着自己手中的那份文件，心中五味雜陳。
——這是宋聞璟之前交給自己的，這是她可以和葉景瀾離婚的最有利的證據，她一直都不肯用，只不過是因爲葉凌軍的關係，但是她一直都這麼逃避，根本就不是辦法。
今天葉凌軍這一通電話，更是讓她確定了，既然都已經走上了這條路，哪裏還能有兩全其美的事情？
她選擇了宋聞璟，那麼她就已經知道，總有一天，自己是需要去面對這些的。
離婚，其實有很多的途徑，哪怕是撕破了臉，直接上訴，都是可以達成離婚的目的的，但是這一路磕磕碰碰走來，她最害怕的，最內疚的人還是葉凌軍。
因爲葉凌軍，她一直都不敢太過強硬，視頻的事情曝光之後，她倒是有一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痛快淋漓的感覺，楓梯打她的時候，她是疼，是生氣，可是心底深處，卻還有一種麻木的痛快！
做錯事情的人，就應該被這樣懲罰，被人懲罰了之後，她就應該承擔所有的一切，然後才能走得瀟瀟灑灑。
可是結果，還是偏離了她原本預計的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