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凌軍只“嗯”了一聲，直接就問：“你這幾天都住在哪裏的？”
這個問題，其實也是避無可避的，年梔覺得自己躲躲閃閃了這麼久，始終都不敢去面對，以前有80%的原因，是因爲葉凌軍，可是一拖再拖這麼長的時間裏，其實誰都不好受。再加上這段時間發生的這麼多事情，其實也讓她改變了最初的想法。
撇去別的不說，哪怕是再尊重一個長輩都好，可是現在，她更想要守護的是自己渴望擁有的那段愛情，所以自私也好，無恥也罷，她覺得，自己不能再縮着脖子過日子了。
年梔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走向葉凌軍。
“年梔，我在問你話，你這兩天都住哪裏了？爲什麼一直都不回葉家？那天5週年的週年紀念日，你是和誰離開酒店的？”
年梔站在他的身側，低垂着眼簾看着葉凌軍，定了定神，開口，“……爸爸，我這兩天都住在外面，至於爲什麼不回葉家，是因爲我覺得……我沒有必要再回去，還有您問我的，那天我和誰一起離開的……我不能告訴您，但是我只能說，那天我的確不是一個人走的……其實爸爸，我有話想要和您說。”
“我知道你想和我說什麼。”
葉凌軍緊了緊手中的柺杖，慢慢地從凳子上站起身來，他看着年梔的眸光，還算是平靜，連同語氣都是，“你想和我說，你那天是跟着一個男人走的，你是不是又想和我提離婚？”
“…………”
年梔呼吸緊了緊，不知道爲什麼，此刻的葉凌軍，那平靜的眸子下，卻彷彿是蘊着滔天的奴役，讓人害怕，年梔眸光閃爍了一下，有心虛的，自然也有害怕的，可是一想到宋聞璟，她還是勇敢地仰起脖子，點了點頭。
“……對不起，爸爸，我的確做了讓葉家丟人的事情，我不敢爲自己辯解，我也不敢說自己沒有做錯，但是……我現在真的不可能再做您的兒媳婦，是我沒有這個福氣，我不知道說什麼才能讓自己覺得舒坦一點，但是我想，我這樣的人，應該永遠都抱着對您的這一份愧疚。爸爸，我不想隱瞞您，一直以來，是您讓我在葉家安穩的生活，我真的很感激您，您對於我的幫助，是最大的，到了這一刻，我也不想隱瞞您，我不會覺得有多對不起景瀾，因爲我和他從來沒有過感情，但是我的確是對不起您，對不起您給我的栽培。”
“爸爸，我不會帶走葉家的任何東西，您之前給我的5%的股份，我會轉還給您，我也沒有其他任何的要求，我只是希望您能夠成全我，讓我和景瀾離婚。”
年梔看了一眼葉凌軍，他面容沉寂的有些可怕，年梔知道他是在生氣，生氣也是必然的，其實她倒是希望他生氣，最好再怒罵自己幾句，這望她心裏纔會覺得舒坦。
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她也不給自己任何的餘地，捏緊了身側的雙手，雙腿微微一屈，就準備下跪——
葉凌軍的動作更快，手中的柺杖陡然一橫，攔在了她的膝蓋之前。
年梔下跪的動作生生頓住。
“……爸爸。”
“你不用下跪，因爲就算你現在對我下跪了，也抵不上任何的作用，對不起三個字，有時候就是最沒有價值的，我也很不喜歡對不起這三個字，年梔，你是鐵了心要和景瀾離婚是麼？”
年梔倒退了兩步，對上葉凌軍那雙晦暗不明的眼眸，勇敢地挺直脊背，點頭，“是。”
“很好！”
葉凌軍卻是冷笑了一聲，眸光漸漸變冷，“年梔，你知道我現在有一種怎麼樣的感覺麼？我覺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樣來形容自己，都不夠。我覺得，就像是被一個自己最信任的人，拿着刀子捅着我的心窩子一樣，你知道這種感覺吧？我知道不能形容你是背叛，因爲你頂多就是我親手給景瀾挑選的妻子，我也知道他這些年很不像話，只是他現在不是已經回頭了麼？你說想離婚，就一門心思要離婚，你告訴我，因爲那個男人？”
年梔被葉凌軍幾句話說的心尖顫抖，可是事到如今，她卻再也不想退縮半步，哪怕葉凌軍的眼神再犀利，她也不想再縮回去。
頓了頓，又說：“……我知道我接下去要說的話，也許您聽了會更生氣，但是我還是想說——之前您說過的，如果我真的有喜歡的人，那麼您會成全我……我是真的喜歡他，很喜歡他。”
“…………”
葉凌軍的臉色已經十分的勉強，捏着柺杖的力道格外的大，手背上都有青筋暴突出來，他似乎是在隱忍，只是後面說出口的話，卻已經泄露了他的情緒，“那個男人，他是誰？”
“…………”
年梔脣瓣一抖，宋聞璟三個字就在自己的嗓子眼裏，她卻是沒有勇氣說出口。
她倒不是因爲害怕，都已經把話說得這麼清楚了，她還有什麼好害怕的？可是她擔心的是宋聞璟，因爲不知道自己如果真的說出他的名字，會對他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宋聞璟——這三個字，是讓她勇敢，卻也是讓她不敢孤注一擲的關鍵。
她沉默。
葉凌軍眯起眼眸，粗糲的拇指一下一下，重重地按着柺杖頭頂的綠寶石，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年梔始終都不開口，他冷哼了一聲，剛要開口說話，會議室的門就在這個時候被人從外面推開——
兩人都是一愣，年梔是背對着門口的，葉凌軍一擡頭就看到了來人，原本就已經勉強的臉色，這會兒已經完全黑沉了下來。
“我好像已經吩咐了人，我和年梔在裏面談話，不管是誰都不能進來，聞璟，我把葉氏交給你打理而已，你不至於這麼不把我放在眼裏。”
聽得出來，葉凌軍的心情是極度的惡劣，以往他就算對宋聞璟有所不滿，說話的時候，卻還是控制着火候。但是，這會兒他見到了宋聞璟，簡直就等於是之前一直都壓抑着的一股怒火，瞬間就噌噌地往上飆，說出口的話，每個字都是帶刺的。
宋聞璟倒完全不以爲意，他單手插着西褲口袋，一手修長的長指上還夾着燃了半截的煙，走進來的時候，性感的薄脣正好吞吐着雲霧，那雙黑眸被煙燻得微微眯起的模樣，深沉之中，又透出幾分慵懶的味道。
“我讓你幫我找的那份文件呢？”
他直接無視了葉凌軍的話，站在年梔邊上，舉起手中的煙，又重重地吸了一口，“我在辦公室等了快半個小時，去把我要的文件找來。”
年梔，“…………”
她不可能不知道，宋聞璟這是來救場的，可是她心裏很擔心，他做的如此的明顯，難道就不怕葉凌軍知道麼？
年梔咬了咬脣，隔着一片煙霧看着宋聞璟那雙深沉的眸子，她在他的眼底見到了讓自己足以信賴的璀璨光芒，雖是壓在最深處，可是她還是見到了。
她應該要相信他的，更何況現在葉凌軍如此的咄咄逼人，她又能怎麼樣？而且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如果宋聞璟有把握的話，想必他也會做出最正確的決定。
離婚的事情，不能再拖延了，那天宋聞璟在父親的醫院把自己找到之後，並沒有馬上帶自己去見宋慧敏，年梔心裏很清楚，如果想要光明正大地站在宋慧敏面前，最起碼，也得讓自己的身份乾淨纔行。
她應該要相信他的……
年梔暗暗地吸了一口氣，終於還是選擇先離開，其實也知道葉凌軍會相當不滿，但是現在她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至少宋聞璟在，她要走，葉凌軍也留不住。
“……那我先去找文件。”
她看了一眼葉凌軍，那臉色簡直比鍋底還要黑，她到底還是有些心虛的，可是同一時間，她也能夠感受到來自另一個男人，那道灼熱的視線，同樣也給了自己可以堅定不移下去的勇氣和力量。
她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會議室，關上門的時候，正好看到宋聞璟姿態優雅地坐下來，捏碎了菸頭，丟進了一旁的菸灰缸裏，然後就聽到葉凌軍怒不可遏地聲音，“……是不是真的從來都不把我放在眼裏？我叫進來的人，你讓她走就走？聞璟，最起碼我還是你的父親，這個公司現在還不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