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小姐,等很久了吧?真不好意思,剛剛正好進了手術室。”

    醫生的聲音打斷了年梔的思緒,她一側身,就見醫生急急忙忙地進來,大概是手術剛剛完成,趕過來的。

    “吳醫生。”

    “坐吧。”

    兩人隔着辦公桌,面對面坐着,年梔有些緊張,雙手地十指下意識地扭在一起,放在膝蓋上,醫生打開了抽屜,拿出一份報告,他並沒有交給年梔,自己翻開來,看了兩眼之後,才擡起頭來問年梔,“年小姐,你最近的身體,有沒有感覺不適的地方?”

    “……啊?”

    “你之前來做的配型,結果已經出來了,你和你母親的情況是吻合的,也就是說,你可以給她捐腎,只不過……年小姐,你不知道你已經懷孕了麼?”

    -

    年梔從醫院出來的時候,還有些渾渾噩噩的,已經初秋時分,這個時間,頭頂的陽光顯得格外的灼熱,她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不知道自己是要去哪裏,只是腦海裏亂糟糟的,不想要回家。

    因爲知道自己現在的情緒不是很穩定,所以回家,如果面對宋聞璟,她會更難以掩蓋心中的“祕密”。

    祕密……

    懷孕,對於她和宋聞璟來說,簡直就是天大的喜訊,她從來都不會懷疑那個男人對自己的用心,不管他們從日本回來多久,他是否有和自己求婚,但是年梔心裏非常清楚的認定了,宋聞璟把自己當成一個怎麼樣的人來看待,而她,也認定了他。

    所以,不管婚前,還是婚後,孩子對於他們而言,什麼時候來,都不會是“意外”,只會是他們的“期待”。

    可是現在……

    她應該如何去想這一份“期待”?

    她也想要有個孩子,第一個孩子在那樣的情況之下失去,對於她和宋聞璟而言,就是永遠的痛,她以前偶爾還會說起,以後不管有幾個孩子,都不可能彌補失去第一個孩子的痛。而現在,終於又有了孩子,她卻是要面臨母親的難題。

    宋聞璟在之前就已經那樣反對自己去做配型,她也是偷偷的瞞着他去做的,如果他知道了,年梔可以想象,他一定是會生氣的。

    她能夠理解,站在宋聞璟的立場上,去看待這個事情的態度。

    他會生氣,他不同意,都是因爲,他太過在乎自己,她也知道,不管這個手術怎麼樣,如果真的進行了,不可能對自己的身體沒有影響,她才3o歲不到,以後還有漫長的人生,這不是感冒發燒,喫吃藥,休養一下,就可以痊癒。

    可是那個躺在牀上,奄奄一息的人,不是別人,是她的親生母親,站在她年梔的立場上,來看待這個事情,她難道就真的可以狠着心,不去管,連現在的配型成功,都視而不見麼?

    …………

    不,她絕對做不到。

    那是她的親生母親啊,是十月懷胎生她,養育了她整整2o幾年,爲了她,更是被人關在那樣如同地獄的地方,整整5年的母親,現在她就等着自己的腎臟去續命,她可以自私的當成什麼都不知道麼?

    她想,任何一個有血性的人,都做不到無動於衷,她也不是不怕,其實哪個人會不自私?

    ——配型的時候,她只想着,只要是成功了,她就要做這個手術,不管宋聞璟是反對還是同意,手術的同意書還是需要她年梔親自來籤的,可是等到真的成功了,她心裏卻是反覆猶豫着,而現在,又有了孩子。

    主治醫生說的話,還在她的耳邊,清清楚楚。

    “……年小姐,有件事情,我必須要和你提前說一下,也算是給你打個預防針,雖然說,捐腎,同時還懷孕這種機率實在是太小,至少在我從醫的那麼多年裏,我是沒有遇到過,所以我也不敢肯定的和你說,會是有怎麼樣的情況。但是對於你自己的身體而言,這是肯定不好的。而且我看過你以往的病例,我也知道,你第一胎是流.產,大概也就是3個月不到一點,當然你現在懷孕,因爲你還年輕,之前流.產雖是會有影響,但是隻要調養好了,當然問題還是不大的。只是如果你執意要做這個手術的話,我還是希望你想清楚,一定會影響你的胎兒,有可能會……年小姐,你母親的情況雖是不容樂觀,但是還可以拖幾天,這個,我想你還是回去好好想一想,考慮好了,再給我一個答覆。另外,這件事情,宋先生……”

    “醫生,拜託你,暫時不要告訴聞璟。”

    “年小姐……”

    “我相信你肯定知道,他是不希望我做這個手術的,那天我來做配型,我也是瞞着他的,你放心,如果他知道了,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什麼事,我會和他解釋的,但是現在,你先不要告訴他,我想一個人想一想。”她怕是醫生會瞞不住,頓了頓,還是低聲說了一句,“對於我來說,肚子裏的孩子是很重要,自己的身體也很重要,可是那個躺在牀.上的人,是我的母親,她對於我而言,更是重要。你給我一點時間,我考慮好了,我會和你說的。”

    …………

    看到路邊有凳子,年梔下意識坐下來,從包裏拿出了兩張單子。

    其中一張是懷孕的報告,還有一張是配型吻合的報告,她一手拿着一張,就這麼盯着,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應該做出怎麼樣的選擇,可以兩全其美。

    …………

    老天爺,可真是喜歡和人開玩笑。

    -

    宋聞璟交換了一下疊着的長腿,蘇君衍正好將紅酒拿過來,他順手接過,淺淺地抿了一口,“你剛剛說的,確定麼?”

    “當然。”

    蘇君衍揚揚眉,“你和我說了之後,我就託人問了問,你也知道,那醫生和我家老頭子關係不錯,之前年梔的母親進去,不就是老頭子找人說過了麼?所以你和我說了之後,我就讓人去問了問,那天去醫院的,的確是山下久智,年梔沒有看錯。”

    “山下久智來c市,和年梔應該沒什麼關係。”

    “嘿嘿,還真是沒有什麼關係,因爲他是來找另外一個人的。”

    宋聞璟擡起頭來,用一種“你繼續說下去”的眼神看着蘇君衍。

    蘇君衍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紅色的液體順着他的動作緩緩一動,他坐在了宋聞璟對面的沙發上,沉聲道:“那天年梔見到的山下久智是在後樓梯口,那個地方是醫院的死角,沒有攝像頭,不過山下久智找的人是誰,應該是他。”

    他說着從衣服口袋裏,拿出一張照片,遞到了宋聞璟的面前,上面是一個陌生的男人,大概是5o歲不到的樣子,宋聞璟只掃了一眼,沒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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