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司傾沒有離開，她曾標記過宋喬，她將以這種方式永遠陪伴。
但這何嘗不是一種殘酷。
對於活着的人來說。
宋喬終於徹底崩潰，她跪在那裏，失聲痛哭。
她很少哭泣，這並非是因爲覺得眼淚就是軟弱。很多時候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情緒到底是真實的，還是爲了任務而表演出來的。
但是這些情緒不包含哭泣，她很少哭，是因爲她經歷了太多痛苦，她承受痛苦的閾值被拉高，再難過的事情，在她看來也不算什麼。
都會過去的，她會變好的，她可以做到的。
然而現在，此刻，她無法再欺騙自己一切都會變好。
不會了，永遠不會了。
她感受到了幻境中女姜的痛苦，那種眼睜睜看着心愛的人在眼前死去的痛苦，那種絕望和無力。
不知過去了多久，宋喬緩緩站起身，她最後看了眼封印，走進了飛船，設定了銀河之光爲目的地，然後便閉上了眼睛。
她的識海擴大了一倍不止，司傾將全部的精神力轉移給了她，包含所有的戰鬥經驗和操控方式。
宋喬只能強迫自己進入識海，試圖在那裏感受到熟悉的氣息。
她被一陣震動驚醒，飛船已經進入了銀河之光。
讓她沒想到的是，直接來到了聯邦政府執政官辦公大樓。
剛從頂樓的停機場出來，就看到了司傾的祕書長。
此時祕書長眼眶微紅，在看到宋喬之後，立刻低下頭，恭敬說道：“執政官大人在離開前……留下過文件，請您務必去她辦公室一趟。”
宋喬頓了頓，跟着祕書長過去。
辦公室內，祕書長打開了投影，司傾的身影出現。
宋喬深吸一口氣，壓下了眼中的酸澀。
她不能在外人面前哭，不能流露出軟弱。
“如果只有你一個人回來，說明我們失敗了，沒關係，我相信你可以堅持下來的。從這一刻開始，你就是新的執政官，不用擔心會有人反對，星靈會支持你，上院那羣老不死的不敢反對。”說到這裏，司傾輕笑了一聲。
“唔……我應該把精神力轉移給你了，你懂怎麼控制他們，一切照舊就行，聯邦不會因爲少了我就停止運轉的。”司傾託着下巴，輕輕說道。
說完這句話，她看向宋喬，似乎知道宋喬會站在那裏一樣。她的目光如此的柔和，帶着濃烈的愛意。
“原諒我……我親愛的小瘋子……”
這個女人……怎麼可以……怎麼能……她將一切都都留給了宋喬，她的力量，她的權勢，她的全部，她將一整個銀河都給了自己的愛人，卻唯獨將自己放棄……一絲希望都不留……
宋喬扶住了桌子，咬緊牙關，低着頭。許久，她低聲說道：“一切照舊……有事聯絡我，我要……先回三號衛星。”
帶走了那份影像，宋喬逃也似的離開了銀河之光。
只是在三號衛星，她又見到了暫時最不想見的人。
十九。
她蹲在司傾的住所門口，像一隻被主人拋棄的金毛。
見到宋喬，她立刻站了起來，走了兩步，很快停了下來。她看了看宋喬，又看了看宋喬身後。像是明白了什麼，她默默轉身離開。
和宋喬在一起之後，司傾的牀上就沒有再放玩偶了，因爲她可以抱着宋喬睡覺。
宋喬一個一個將玩偶拿起，鋪了滿牀，然後整個人向後倒下，躺在牀上，將自己埋在玩偶裏。
在這熟悉的氣息中，她閉緊雙眼，任由眼淚順着臉頰落下。她想，司傾這個壞女人又懶又貪睡，還怕痛，親熱的時候稍微用力點咬她都會被踹下牀。
對了，這女人還怕孤單。即使被所有人誤會十九是她製造的武器，爲了有人陪伴，也依然將十九留在身邊，任由別人誤會。
宋喬想……這樣的司傾，最後一刻身上那麼多的傷痕，一定很痛，她怎麼都不哭呢……她應該生氣纔對，應該衝過來打自己一巴掌，再生氣的皺緊眉纔對……
她怎麼可以笑……
她一個人站在那裏，會不會很害怕……
宋喬翻了個身，抱緊了玩偶。她將意識沉入識海深處，讓自己陷入親手編織的美夢裏，在那裏，司傾依然活着。
陷入夢中，她的眉頭卻依然皺着。
“抱抱我……再抱我一次……”她喃喃着。
被一陣通訊鈴聲吵醒，宋喬睜開眼，她看着牀頭彈出的彈框，上面顯示艾文的名字。
猶豫了一下，宋喬接通了通訊。
艾文的聲音傳來：“司傾，你回來了嗎？”
“沒有，是我，宋喬。”宋喬沙啞着嗓子回答。
那邊沉默了一會，艾文的聲音有些哽咽，“她……我知道了……你可以過來一趟嗎，關於她遺留的一些問題，需要你解決。”
問題？
宋喬起身，朝着艾文的研究室走去。
也是後來她才知道，艾文竟然是銀河醫療研究所的所長，同時也是司傾爲數不多的朋友。
進入研究室，宋喬看到艾文眼鏡後面的雙眼微紅。艾文見到宋喬後愣了一下，似乎有些糾結，半響沒有開口。
“她留了什麼？”宋喬主動問道。
艾文深吸了一口氣，“她不讓我告訴你，但我覺得，你有權利知道，或許她也猜到了我會告訴你，她知道我的性格……”
宋喬有些不明白。
艾文轉身，在一個設備前操作了起來，很快，一個白色的圓形物品出現。宋喬認出了那是什麼東西，人造子宮。
那一刻，宋喬覺得身體都不屬於自己，她開始顫抖，想要說些什麼，卻無法出聲。
艾文的聲音彷彿從天際傳來，在她耳邊飄飄忽忽的落下。
人造子宮打開，裏面是個半透明的橢圓形容器，隱約可以看到裏面漂浮的胚胎。
“這是你們的孩子……嗯……應該說是胚胎，她被冷凍起來，暫停了發育。司傾說如果她可以回來，就讓我恢復發育，如果她不能……就讓我不告訴你，永久的冷凍她。”
宋喬伸出手，輕輕撫摸人造子宮的外殼。
“不能永久標記我！”
“爲什麼！”
“因爲會懷孕……”
她想着……彷彿迴盪起那日的對話。同時，她又想到了離開前的那次易感期，她彷彿被暗示，她記得是臨時標記，可能，是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