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相比較羲和的平靜，驚瀾顯得有些焦躁。她大約是對過往有些猜測的，越發不放心宋喬一人面對瑤池。哪怕多年來，她和瑤池其實已經是朋友了，但也正因爲如此，她才更明白瑤池的心結。
“你很愛她。”羲和突然出聲。
驚瀾回神，很乾脆的承認，“是，我很愛她。”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羲和的眼神有些黯然，“你以前也說過這句話。”
以前，是玄女說的。
驚瀾不再抗拒和玄女之間的聯繫，卻也對過去不感興趣。她依然堅持本心，想依靠自己的力量成就神座，而非恢復所謂的玄女榮光。
“你知道嗎，在你說完那句話後不久，你就被她所傷，阿璃，我不願看你重蹈覆轍。”羲和語氣低沉的說道。
“玄女是玄女，我是我。姜兒也不是當年的她。”驚瀾神色平靜，並不爲所動。
自矜而冷漠的人一旦動情，是非常堅定的，根本就是認死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那麼多分魂，每個都保留了玄女的這個特性。
羲和沉沉嘆了口氣，“你就這麼相信她？”
“我們要成親了。”驚瀾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羲和愣住了，半晌都沒有說話。
她的記憶其實還停留在上一次神戰，雖然這些時日瑤池和她說了一些事情，但總還有些迷糊。乍一聽到驚瀾說要和宋喬成親，她下意識的就認爲，是玄女要和女姜成親了。
她還是無法將她們當做獨立的個體，在她心裏，兩人都是曾經的故人。
許久，羲和才喃喃：“你們成親的話，尊上會同意嗎？”
“尊上？”驚瀾微微皺眉。
“至高神尊上，女媧大神，她同意了嗎？”羲和反問。
天空中傳來一聲悶雷，驚瀾擡頭看去，冥冥中似乎有所察覺。可是在崑崙，瑤池的神域，沒有人能聽到她們的話，包括伏羲。
但她依然覺得，或許那位至高神，傳說中已沉睡了無數年的尊上，真的在夢中聽到了。
宋喬見到瑤池的時候，對方正在餵魚。
是的，餵魚。
沒想到崑崙也有魚，就是不知道那魚會不會也是神仙變的。
瑤池擡眸看了一眼宋喬，在這個女孩的身上，她感受不到任何一絲熟悉，若非對方吸收了太多的冕上分魂，她可能依然察覺不出。
就像之前在姒鳶做任務的位面裏，她降臨到姒鳶的身體，也只是將宋喬當成九尾狐的使徒，小小的懲戒了一下。
自從冕上離開，九尾狐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收下一位使徒，一開始還有人去試探那使徒是不是冕上的分魂，誰知道試探一下，就死了。
使徒死了，九尾狐就會生氣，試探的人也會失去一個重要的手下。
這樣的試探持續了很久，九尾狐的使徒也在不停的死去。
到後來，所有人都知道，九尾狐的使徒活不長。
宋喬是她的第九十九個使徒，遊戲也早已經暫停，神座們忙着別的事情，沒有人再關注九尾狐是不是又犯神經收使徒了。
只有瑤池注意到，她的試探沒有帶走宋喬的性命，卻也得到了想要的。
她看着宋喬的那張臉，那雙眼睛，她無法看透眼前的人，就像許多年前，她無法看透冕上。
宋喬放緩了呼吸，她的身體還沒好，或許永遠也不會好，這讓她看起來像是病人，本來妖冶動人的臉，多了些許柔弱，中和了她的侵略性。
“你覺得呢？”宋喬沒有正面回答。
“不要再傷害她了。”
聽到瑤池的這句話，宋喬忍不住笑了起來，“在崑崙，伏羲是探查不到的吧。”
瑤池不知道宋喬爲什麼突然提到伏羲，“嗯。”
“這麼多年，你就從未懷疑過嗎？”宋喬提出了質疑。
瑤池沉默了下來，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宋喬也不準備聽她回答，“傳說女媧造人，伏羲是她的兄長，帶給人類文明，兩人成爲了夫妻。女姜的存在被徹底抹去，就連諸天萬界的神靈，都相信了這個傳說。”
“可是明明真相是女媧創世造神，她的妹妹女姜統御諸神，她們並稱爲至高神，是超脫萬物的存在。”
宋喬說完這兩句話，看向連接着萬界的池水，池水裏遊動着許多的金魚。“瑤池，每當我接近一次過往的真相，每當我以爲我已經知道了全部，卻總有更大的祕密藏在後面，你能替我解答疑惑嗎？”
瑤池覺得有些悶痛，在冕上消失那些年，她眼睜睜的看着對方的存在被抹除，好像天地間，從不曾有過這樣一個人。
但她不能阻止。
瑤池的沉默沒有出乎宋喬的意料，她依然笑着，眼底卻寒涼一片。“你看，他是有多執着，連不相干的人都要干涉，青白兩條蛇，人家姐妹相互扶持多年，因爲抵抗污染侵襲雙雙離世，本就已經夠苦了，他還要在人家死後，扭曲人家的故事，硬生生的在姐妹間橫插一個許仙。”
“妹妹永遠是被放棄的，被忽略的，姐姐和許仙才是真愛。許仙許仙，許爾成仙。”
“呵，他也就這點出息。”
宋喬說着，突然咳嗽了起來，她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跡，平復了一下心情，對瑤池繼續說道：“想讓我不傷害驚瀾，也可以，我想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瑤池不再去看宋喬，似乎是因爲心虛，又或是愧疚。“你說。”
“在未來的某一天，當戰爭來臨，希望你可以保護一下我的朋友們，她們還太弱，因爲和我相識，可能會被針對，只有神座可以庇護她們。”
朋友。
這一刻，瑤池深刻意識到，宋喬和女姜，是不同的。
女姜，那位冕上大人，不會有朋友。
而宋喬有，不僅有，她還很在乎那些人，不惜爲她們來找自己這個和她關係並不好的神座。
“好，我答應你。”
從崑崙離開，宋喬和驚瀾回到了玄天宗。
裴霧見到宋喬的時候，第一眼就紅了眼眶。她不敢像從前一樣，衝過去狠狠抱住對方，而是跑過來後在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下腳步。
眼前的女人身穿玄天宗的服飾，卻再也不像之前那般身姿綽約，她臉色蒼白無血色，下巴尖尖，單薄的彷彿一陣風就能吹走。
“你瘦了好多……”裴霧哽咽着說道。
宋喬上前一步，主動抱住了裴霧。“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驚瀾站在不遠處，恍惚間，發現宋喬最近似乎說了很多次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