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靈魚身上的傷勢緩和許多,可怕的破洞已經癒合,她緩緩站起身,看向了謝瑜舟,對着她伸出手:“給我吧,這段時間辛苦你了,瑜舟。”
謝瑜舟表情一僵,難以置信的看向孟靈魚,發現以往讓她害怕的深紫色眼睛,已經沒有那些壓抑和瘋狂,反而十分平和。
而剛纔她說話的語氣,也是謝瑜舟曾非常熟悉的。
姜寶寶被孟靈魚接了過去,謝瑜舟驚訝道:“明珺……”
孟靈魚微微一笑,“是我。”
“不是,你怎麼會……”謝瑜舟有些無法相信,顧明珺爲什麼會出現!
“你可以喊我顧明珺,也可以喊我李清寧,或者,靈瓏也行,名字不過是一個代號。”孟靈魚心平氣和的解釋,那是曾經的她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謝瑜舟盯着孟靈魚的眼睛,腦海中突然浮現一個想法。
或許,孟靈魚已經隨着宋喬一起死去了。
她的存在既是她的執念,既是她的瘋魔,她的執念被宋喬斬斷,她也沒有存在的必要。
曾經瘋狂的孟靈魚,再也不會出現。
她終於徹底融合了所有的分魂,所有的記憶對她來說,就彷彿前世今生輪迴轉世,她不再抗拒那些身份,而是真正的接納。
謝瑜舟有些恍惚,心中卻滿是澀然。
她忍不住想到那一日,宋喬和她坦白計劃的時候。
“瑜舟,我只能這樣,唯有如此,靈魚才能得到解脫,裴霧才能成爲高等神,擁有自保的力量,驚瀾才能成就神座,庇護着一方天地。”宋喬當時的表情十分平靜,十分坦然。
“那你呢,你替她們謀劃好一切,你該怎麼辦?”
“死亡是我選擇的路,卻不是我既定的歸宿,瑜舟,我會回來的。倘若我無法回來,裴霧,會替我完成一切。”
“但裴霧不是你,宋喬,她不是你。”謝瑜舟看的透徹。
那時宋喬是如何回答的呢?她沒有回答。
或許她也心知肚明,但她依然選擇這麼做,沒有給自己留一絲餘地。
就在宋喬死亡的剎那,遙遠的三十六重天,垂釣的男人手中的魚線崩斷,掌心被回彈的魚線割出一道傷口。
他低頭看着傷口許久,笑容逐漸癲狂。
“哈,魚兒,逃走了。”
另一邊,九尾狐的神域,她感受着和宋喬的羈絆徹底消失,系統也被回收,她再也探查不到宋喬的所在,彷彿對方真的已經消失在這個世界。
九尾狐合上眼睛,壓下心底起伏的情緒。
玄天宗內發生的事情很快傳遍了整個天元界,所有人都知道了驚瀾仙尊選擇了殺妻證道,成就了神尊之位。
他們一面高興天元界終於有了神尊庇護,一面卻忍不住暗中嘀咕驚瀾的狠辣無情。
與此同時,另外一則消息迅速席捲了整個天元界,甚至蓋過了驚瀾成就神座。
那便是魔域迎來了新的主人,玄天宗挑起的,蕩平魔域的計劃,剛剛開始沒多久就折戟沉沙。魔神羅睺自鎮魔塔逃出,吞噬了撒旦的一半神格和他在天元界的神域分域,降臨了魔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統治了整個魔域。
她的勢力比死去的魔尊雲裳還要強,因爲她統治的,是完整的整個魔域,而非中州這一部分。
再也沒有人能阻攔羅睺,而她成爲魔域之主的第一件事,就是對驚瀾神尊發出挑戰。
但驚瀾神尊並未接受,傳言她唯一的弟子,玄天宗少宗主修煉出了岔子,走火入魔,昏迷不醒,她忙着給徒弟護法,沒有時間和羅睺切磋。
隨着時間流逝,再多的苦痛,也都將被掩埋。
然而經歷過那日慘痛的人,卻無法輕易走出。
御知再也沒上過玄天峯,那日結束後,她就進入了閉關。
玄天宗按理來說,是最大的贏家。宗主成就了神座,宿敵魔尊被斬殺,無論是自身的威望,還是宗門的實力都得到了大幅的提升。
但整個宗門的氛圍卻極爲壓抑,無論是長老還是弟子,臉上都不見笑容。
九師姐成爲了宗門內的禁忌,再也無人提起,但詭異的是,姜宋的身份牌依然高懸在內門弟子名錄上,未被摘下,她依然還是御知的弟子。
甚至,宗門內對她宗主夫人的權限,也依然保留着,那個權限只有驚瀾可以消除。
玄天峯內,裴霧的院落。
她已經昏迷多日,在她的識海深處,卻進行着一場不可預知的對弈。
那是一處清秀雅緻的竹林,竹桌上擺放着棋盤和茶具,有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坐在那裏,動作優雅的清洗茶具。
宋喬自林中走來,她一襲紅衣,像豔麗的玫瑰花,給整個竹林都帶來了不同的顏色。
施施然坐下,宋喬沒有出聲,看着那名女子給自己湛滿了一杯茶。
放下茶壺,那名女子擡頭,對宋喬微微一笑,那笑容讓宋喬恍惚了一瞬。
實在是因爲對方太美,不是具有侵略性的美,而是如春風拂面,如明月高懸,如山海皆平,是讓人看到,就忍不住放下心防,心生親近的美。
沒有人能拒絕她,也沒有人能忽略她。
她是一切的開始,亦是一切的終焉。
宋喬終於明白爲什麼都說她和女姜不像了,因爲她們確實,一點都不像。
“終於見面了。”女姜聲音溫柔。
“是啊,我該如何稱呼你呢,冕上?至高神?”宋喬神色恢復了淡然。
“喊我名字就好。”女姜端起茶杯,輕輕喝了一口。
見宋喬沒有說話的意思,她也不以爲意,“我真的沒想到,你會做到這個地步。”
宋喬輕笑,她看向女姜的目光裏,卻不帶一絲笑意。
冷靜,透徹,還有野心。
“是嗎?因爲我做的事情,超脫你的計算了嗎?”
女姜搖了搖頭,“不,我從未算計過你,嗯,應該說,你的行爲超脫了命運。”她依然帶着淡笑,似乎十分愉悅宋喬做的事情。
宋喬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後捏起一枚棋子,輕輕放在了棋盤上。
“我必須如此,因爲我不想再做棋子,這盤棋,我要做棋手。”
生也好,死也罷。
她計劃了一切,甚至不惜將所愛也算計在內,拋棄過往,割裂至親,爲的只有一點。
擺脫九尾狐,擺脫伏羲。
她不再是他們爭鬥的棋子,她要做執棋的人。